梅花里。
在烟波浩渺的湖畔,有几座隐蔽在梅园之后建筑。它们坐落在葫芦形的山坳最底面,一座塔形的书楼,挂着“忠正守义”牌匾。
梅氏家主梅政延负手而立,皱眉盯着匾上的字。
一袭白衣悄无声息的落在不远处,静静的陪着站了许久。
“政景,梅氏,该何去何从啊?”梅政延长叹。
白衣微动,梅政景踏雪走到他身侧,“三哥,你知道我不想管这些烦心事。”
“你的性子该敛敛了!”梅政延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失望,语气严厉,“纵使族里把你定为未来接权人之一,我也从来不曾勉强过你,如今亭君已经不在,你难道不应该主动扛起责任?!”
若不是梅政景无心接管家族,一直放浪形骸,族里也不会决定这一次送梅亭君出去试炼!梅政延心里不是没有怨气,做梅氏家主虽然不用出生入死,但在与朝廷的关系岌岌可危中怎样保全氏族,比出生入死更难。本应该是梅政景的事情,他却不得不逼迫自己儿子去做。
梅政延情绪低落,“他这次折了也好,至少不用担起整个家族的重担,他不是掌家的这块料。反倒是你!”
想到梅政景他的怒气又被勾起来,“分明生的满是心窍,却不愿为家族付出!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梅氏倒下?”
“三哥。”梅政景总算上了一回道,并未顾左右而言他,“我幼时憧憬过进控鹤军的暗影,也想过带领梅氏为朝廷效力,就在几年前我还这样想。”
他作为家主的候选人之一,势必会了解很多事情,然而了解的越多,越发现现实与想象的差距太大了:控鹤军家族和朝廷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还有控鹤军原本应该是保护大宋的利刃,如今却成了圣上手里排除异己的屠刀;朝廷在对外关系中的软弱……
这些血淋淋的事实,狠狠击碎了梅政景一直以来的梦想。
“如今梅氏陷入困境,如果家族要脱离控鹤军,我作为梅氏一员,自是要拼尽全力,但……”梅政景盯着忠正守义牌匾,语气斩钉截铁,“让我为这样的皇上和朝廷效命,绝无可能!”
梅政延何尝没有想过,但,“梅氏脱离控鹤军,势必要牺牲已成为控鹤军暗影的所有人。”
“三哥未免太妇人之仁了!”梅政景道,“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蝮蛇缠手,何不当机立断?”
梅政延旋首,见他一身白衣长身而立,几乎与雪融为一体,一双目光潋滟的桃花眼背后竟满是寒凉。
“我倒是看错你了。”梅政延说不出自己身什么心情,缓缓道,“你对大哥那般惦念,我一直以为你像启长老重情重义,没曾想,骨子里倒是像极了智长老。多智者寡情。”
梅政景挑挑眉梢,“我倒是罢了,任凭三哥如何说,不过我真是为智长老叫屈,他若无情,会毁却一身前途只为梅氏?以他之才,哪怕做宰辅也使得,他若无情,能为了梅氏牺牲数十年光阴?”
一个个反问,逼的梅政延哑口无言。他竟将这些全部忘记了,只看见智长老平时处事的果断狠辣。
“大智者大爱,若常拘小节,如何成就大事。”梅政景不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丢给梅政延,“有空还是处理一下内奸吧!”
梅政延打开锦囊,从中取出三封残信,这些信已经被火烧得七零八落,但是被梅政景拼凑过之后,能够大概看出内容,里面都是控鹤军羽林令写给某人的信函,其中不乏一些要求打探梅氏秘密的命令。
梅政延沉声问道,“你从何处得来这些东西?”
“大房老夫人。”梅政景道,“你整日繁忙,自然不像我这个闲人关注内院,我注意到她已经有段时间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抓到实证,最近局势风雨飘摇,智长老被扣压,上面肯定想知道梅氏的真实反应,万一有叛心,他们好尽快处置!所以琢磨着最近必然联系频繁,我就蹲守在她那边,果然被我找到了这个东西。”
“你是说,大房老夫人是圣上安插在梅氏的暗线?”梅政延心中惊骇。
“证据确凿,她背后之人若非当今圣上和先帝,就是这次袭击楼氏的幕后主使。”梅政景冷笑道,“总归是叛族。所以三哥,你看大房多么识时务。”
大房人丁凋零,所剩无几的人里头,先是梅嫣然携女私逃,再是老夫人通敌。
“此事非同小可,先回议事堂再说,你跟我来。”梅政延把东西收起来塞进怀里。
“三哥!”梅政景正欲阻止,梅政延的身影却早已消失。
梅政延心中着急,如果老夫人是圣上的暗线倒还好,虽然棘手,但至少如今的局势圣上不会轻易对梅氏下手,但如果老夫人是通敌卖国,梅氏迟早会落得和楼氏一样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