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角掖得紧紧的。
所以阖目没多久功夫,尚芙蕖就被硬生生热醒了。醒来时帐幔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她下意识往旁边摸了摸,并没有熟悉的胸膛。
半支起身,拉开一丝幔帐。
透过朦朦胧胧的薄光,在案前寻觅见那道身影。尚芙蕖揉着眼睛问,“几时天了,怎么就起来了?”
说完才注意到,对方手中正拿着一只檀木匣子。
里头装的是一对圆润饱满,晶莹剔透的南珠,在黑暗中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这是哪来的?”
珠有九品,寸五分以上至八九分为大品,最佳。
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而陆怀手中的这对,明显有五六寸,是大珠。最难得的是两颗南珠不管是外形大小,还是色泽与饱满程度,都如出一辙。
要寻出这样一对,其中辛苦只怕是旁人不敢想象的。
尚芙蕖素来喜华服珠宝,当即伸手示意想看。但陆怀摇头拒绝了她,“这个不能给你。”
??说好的永以为好呢?
见她不吱声了,陆怀笑着走过来,打起水青帐幔道,“这是宋府抄家时搜刮出来的,当天被宋太师的女儿带在身上,等刀落下后才从袖中掉出。”
随众多人头一起,滚落血泊之中。
被季飞鹰捡了,呈上来时,还能闻到上面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而这样的珍宝,他嫌晦气,也就没有给尚芙蕖。
“往后,给你寻更好的。”
尚芙蕖没往心上去。
昔年朱仲资三寸珠,诣阙上书,吕后赐他五百金。而眼前这样的,再好就是七八寸的大珠,哪有那么好找?
因此听完解释,只问,“那陛下今日怎么拿出来了?”
“看看卖了能不能给你添置些什么。”
他这里说的卖,自然是贱卖。
“还是留着吧。”尚芙蕖觉得可惜,又觉得他忌讳,不由笑道,“陛下从前也没这般信鬼神之说。”
她伸手去扯人。
陆怀也乖乖顺着对方的力道躺下,没有说话。
脊背陷入柔软的被褥,如潮水般被缓缓拥裹其中,梦里那两枚带血的南珠始终在脑海中盘旋,挥之不散。
冬十二月,乙巳日。
他的儿子篡位,披甲执锐杀进皇宫。殷红的鲜血顺着白玉阶如蛇蜿蜒,一时竟盖过严冰厚雪。
对方腥红着双目,如泣血泪,就站在阶下质问他。
以南珠为局,有心之人的算计成为压垮父子紧绷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父皇没有教导好储君,他终究也步上后尘……
太子的造反是突然的。包括尚芙蕖在内,也始料未及。
但得知之后,她在他和孩子之间,没有犹豫选择了后者,用皇后玺绶调发兵马,援助儿子。可以说太子能造反成功,很大一部分得益于她……毕竟他从不对她设防。
犹记得被囚于离宫当日,那对南珠被宫人送到他面前,莹润不在,覆盖着一层洗不净的褐血,像极了梦境最后太子那双逼近蒙血的眼睛……
一手挡在额前,尽量不再去回想。陆怀喉咙干涩,艰难滚了滚,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嘶哑的厉害。
“不祥之物,还是不留在身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