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一定听秦典尉的调遣。”
“守卫侯府是俺们的份内事,定然不会再懈怠,请世子放心。”
徐子先笑道:“放不放心有军法,有天理人情,你们总要做出个样子给我看。再有,我知道牙将奉给菲薄,这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今年年尾时,总不能再叫你们给别的府里的牙将笑话了去。”
这话令得牙将们心头一阵火热,世子以前可是没说过这般话。
侯府并不富裕,对牙将的俸禄都时常拖欠,比如最近就拖了一个多月,不过各人也都知道,再怎么拖欠,一个月四贯钱的俸禄是不会少一文,所以倒也安心。
就是年底时,一般的高门大户都会给牙将们赏赐,现钱,加上一些布匹,鞋帽,粮油猪肉,总要发个三五贯钱的现钱和物品下来。
侯府就没有这般实力,最多是发几百钱,加几百钱的米面,这就算过年的年赐。
为着这个,南安侯府的牙将也没少被人笑话。
但牙将转投别家是不成的,牙将记录在大都督府名册内,要走只能去军中效力,别的王侯家里可不会收留。
背主小人,那是绝对没有好下场,所以哪怕再不满意,这些人也只能强留在南安侯府,怨气自是有的。
徐子先一番话,不论能不能办到,总是心头有众人,对下头的人很是体恤,这一次牙将们又乱哄哄七嘴八舌的致谢,连杨英明都恭谨了很多。
徐子先和李仪相视一笑,李仪去侯府公房写任命典尉的公文,徐子先就站在前院二门和正堂之间的门前,看着左侧方的大树发呆。
侯府外墙还粉涮过,看起来不是太破败,内里的廊柱都掉了漆,不少用具都很陈旧,连地砖也裂了好多块,秋风渐起,树叶落了满地也没有人打扫。
其实侯府人手是有的,一千多丁呢,都被李诚轮流使唤去赚钱了,连侯府来服役的庄丁也只有十几人,又无人督管,当然偷懒不肯出力。
徐子先暂且不理会这些,将来从容料理就是,他看着左侧大树发呆,那边有个悬空的木亭,徐应宾当年喜欢夏天在那里坦胸露腹的和清客下棋,也常把徐子先叫过去,与儿子闲谈说话,徐应宾半躺着,倚在亭子一侧,神色悠然……
徐子先有一些伤感,不管几世为人,亲人便是亲人,这种感情是深藏于脑海记忆之中,抹杀不掉的。
不管怎样,哪怕不为来日大难,也需迎头而上,更加努力一些。
待李仪出来,两人预备往秦东阳住所去,金抱一和吴畏三自告奋勇,两人正好当伴当,同时带路。
……
三十出头的秦东阳头戴笠帽,穿着薄布制成的武服,手按障刀,两脚不急不慢,步行于黄昏的街市之中。他的步伐和身形浑如整体,虽然穿行在闹市之中,却是无人逼迫他身边,仿佛其是含着避水珠在水中行走,行人如水流,自动分开两边。
这是一种“势”,极为巧妙的东西,其实是一种武道入门之后的技巧,没有太多玄妙和理论上的东西,和后世武术的所谓内力也沾不上边。
其身为崇德八年的武举人,在侯府近一年时间,未受任何重用,甚至沦落到站班的地步,自是可嗟可叹,秦东阳面无表情,心中却是起伏不定,很难平静。
论武艺,不管是技击搏斗,剑术枪术,或是骑马驰射,秦东阳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秦东阳听说过少林寺的大和尚擅武,曾经在二十出头时北上少林,坐在少林寺前和秃贼们较量了三天三夜,一柄宝剑尽败少林和尚。这般一来,少林寺反是客客气气将他请到寺中,请教剑术,秦东阳也不藏私,教和尚们锻体术和剑术,至于和尚们是否能有所长进,那他自是也管不着。
其后就是年近三十时收了游侠儿的习气,想要出仕奉养双亲,养活家小,凭着秦东阳的本事,自是轻轻松松考中了武举,只是武进士却并不止光考武艺,需要在兵法策问上下一番苦功,秦东阳对战阵之术相当娴熟,在兵法策问上却是毫无把握,只能放弃考武进士,然后南安侯徐应宾求贤若渴,秦东阳感其诚意,便至歧州为徐应宾效力。
秦东阳是打算在军中博个封妻荫子,上慰老父老母,下对的起妻子儿女。凭他一身武艺,一身才学,只要在军中效力,他有信心在数年之后能大放光彩。
只是南安侯徐应宾天不假年,秦东阳进府不久徐应宾就生了重病,没多久就逝世了,这一下秦东阳十分尴尬,他进府来是要当典尉的,侯府按制有一都的牙将,王府一指挥五都,五百多人,国公府三都,三百人,侯府一都,百十人。这是朝廷特赐的恩典,授给这些牙将是叫宗室们安心,有人给他们看家护院。
南安侯府牙将现在只十余人,相当破败,世子也好久不在侯府,躲到了别院去……秦东阳对世子没太深印象,既无好感,也无恶感。
世子对他不甚在意,不将典尉一职补上来,秦东阳只感觉自己命数不偶,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毕竟任他用他的是徐应宾,上一代南安侯,世子对他不甚了解,不任用他,除了说自己运道不好之外,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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