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奇率三百余人,已经至海盗军阵的前列,在前方有十余个千人多的阵列,由于被箭雨覆盖,已经混乱不堪。
颜奇并不畏惧,他的战甲是精光四射的铁甲,并且有铁盔和盾牌,根本不畏惧魏人的弓箭。眼前战场的情形,倒是令他暴燥和愤怒。魏人军阵凌迫而来,并用弓箭杀伤海盗,这给颜奇一种感觉,眼前的魏军根本未曾将他放在眼里,也未曾将数倍之敌的海盗们放在眼里。这种感觉,令纵横七海多年,杀人无数的颜奇感觉颜面尽失,他内心嗜血的欲望战胜了些微的胆怯和犹豫,无论如何,海盗军阵厚集,两翼已经向魏军的左右两侧更前方包过去,魏军射手开始专注平射那些包围到侧翼的海盗,但弓手人数少,两侧的海盗各有好几千人,一轮杀伤可能就几十人,威胁并不算大。
在颜奇张着凶目观察的时候,有个精瘦的海盗跑过来,半跪在颜奇面前道:“我家大王询问颜大王,是否顿步与敌中路僵持,右翼将士助守中路,左翼大军斜插敌后,成两面包围之状来打?”
中路突破,左路防骑兵,这是事前定好的方略,很明显是刘旦看到中路有些混乱,是以担心中路会顶不住压力,更不要说向前突击,因此刘旦有些担忧,便提出中路以防为主,待左翼兜过去,两边合力,包围抄掠,这样更容易获得全胜。
“和他说,不要再来烦我。”颜奇脸上满是暴戾之色,眼中也布满血丝,他对刘旦派的人说道:“正面破敌,叫他防好骑兵突袭。”
“是,小人即刻去。”
来送信的是刘旦的心腹,但这心腹也不敢保证颜奇会不会一怒之下斩杀自己。据说颜奇在晚间饮酒时除了仆役,侍女和歌妓外,尚要侍卫保护,这些人被挑中之后都会与家人决别,因为颜奇每饮醉必杀人,却是不一定杀谁,有时杀姬妾,有时杀仆役,有时也会杀侍卫。
这样的暴戾残杀之主,谁能不惧,刘旦派来的人,几乎是屁滚尿流的离开。
两军锋线在此时终于聚集到一处,海盗们在犹豫,对方的锋尖人数不多,没有想象中刀矛长矟相交的场面,而海盗的阵列是几百上千人混在一处,前排倒是全部以刀矛长斧为主,后排则什么样的兵器均有,每阵之间相隔几步或十几步,众人在此时互相踩踏拥挤,不愿主动向前,几千双脚在地面踩来踏去,将鲜血踩入泥土,尘土踩踏飘扬,整个战场都弥漫在黄雾之中。
而在群盗身后二里多外是众多的建巩物形成的码头,大海平静如旧,蔚蓝的海水在正午的阳光下散发着光泽,整个大海犹如蓝色的玉石,清澈,透明,而充满着平和之感。在不远处陆地上的人们,却是在做着殊死的搏杀。
在最后时刻,所有的锋锐之士没有丝毫畏怯和犹豫,卢文洛是第一批冲入前方的将士之一,与他冲锋敌阵时的时间相同,不同的小型的三角锋线几乎是同一时期一起冲杀了进去。
所有的锐士俱是持盾荡开前方的群盗,长对方的长矛铁枪长刀都荡开去,然后呐喊发声,将横刀劈斩过去。
被荡开防线的群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虽然魏军摆出了攻击的阵列,但是他们也是真的没有想到,眼前的魏军居然就真的没有迟疑,没有反顾,没有停滞,虽然脚步略缓,看来也是要等候阵列更加齐整,待所有魏军将士调整好步伐之后,当先之甲士,以一往无前,奋不顾身之姿,悍然就荡入了诸盗阵中!
鲜血喷晒了卢文洛一脸,他的横刀下劈,斩中了一个海盗的脸庞,直接将对方整张脸都劈斩了开来。
在惨嚎声中,那个海盗倒了下去,另外几支枪矛同时刺向上卢文洛,他的身形却极为灵动,脚步移动,同时继续用盾牌格挡,用多层牛皮和鹿皮蒙住,用精工打造的盾牌防护力不在铁甲之下,但正面被戳刺多下,还是会有被刺破的风险,所以卢文洛并不是将盾牌死死挡住,而是不停的挥荡。
相对南洋群盗,卢文洛可谓身形长大,他肩膀宽阔,腰身却很细,大腿粗实而小腿又稍细,这是长期锻体练力,又每天长跑锻炼出来的身形,在突入海盗群中的时候,他的刀盾不停的转动,不停的杀伤敌人,同时尽量护住自己,不使自己被如林般的刀矛所伤。
在卢文洛破开一个小口子的同时,无数锋锐之士,包括不少府军中的百战老兵亦是同样如此,整个海盗中阵的阵线上,大大小小的阵列同时被南安府军的锋线所击穿了。
在卢文洛身后是三名长矟手,其后又是五人,七人,九人,十一人的矟手,大半的矟手都被集中到锋线上了,在侧翼的一些小阵列中,则安排着刀牌手和弓手,大半的刀牌手仍在锋线之前,少量的刀牌手被安排保护侧翼的弓手。
卢文洛等人打崩一点之后,迅速就有矟手跟随而上,南安侯府的训练向来是以长矟为核心。若防御,长矟
手是阵列正中的活动堡垒,长矟阵在,则大阵安然无事,长矟不在,则阵势不复存。
而在进攻时,长矟手亦是锋线的真正主力,他们手持着三米多长的锋锐长矟,矟尖与长矛类似,但矟体稍长,两侧开刃,又有些类似长枪枪头,长矟以戳刺为主,也可以挥,抡,在类制的长矟之前,那些海盗所用的杂质武器,驳杂不堪,使用的方式亦与真正的军人用矟之法相差太远,在卢文洛等突前甲兵的身后,传来不停的惨叫声,矟尖起伏不停,不停的戳刺或抡挥杀伤敌人,更大的空隙被打开了。
副营官李朴是葛存忠的老部下,鼓山盗的老人之一,现在任第二营下的营副统制,其身量高大,身高超过魏尺的五尺八寸,也就是一米八五左右,在闽人中是罕见的高大身材,其满脸虬髯,并未戴铁面具,脸上已经喷满了血污,其身上甲叶,亦是挂着缕缕血肉,衣甲已经被鲜血染红。
其年在三十五六左右,为盗十多年,见多了生死搏杀,哪怕身边刀矛如林,他亦十分冷静,左手持盾,右手却是持着夹马棒,这种、马棒十分沉重,重达十二三斤,制式兵器却没有这般沉重的存在,而李朴单手挥动却是毫无困难,他头戴铁盔,身披多重铁甲,有时候有海盗挥刀斩来,他略让一让,任由对方的刀斩在铁甲之上,划出长长的火星,并不能破甲而入。而反手一棒打过去,却是能将任何对手的头颅打凹限进去,脑桨迸裂,吓的四周的人肝胆俱丧。
更多的精兵锐卒,带队的武官,俱是如锋线之前的甲兵一样,蜂拥而入,拼力杀伤敌人,由于战线锋锐,府军将士突前的速度极快,几乎无有海盗能是当面之敌。
秦东阳在第一营锐阵之前,他身后的甲兵都是一时之选,就算如此,诸将亦是将他放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不使这个统兵大将在第一轮就杀入敌阵。
然而看到诸多将士奋勇冲杀,特别是那些在头排第一的甲兵,个个身被敌血,有好多个已经看不出衣袍甲胄原本的颜色,只看到一个个血人般的甲兵在继续挥击向前,将对方松散的阵列打出了极多的缺口,更多的矟手沿着锐士打开的缺口继续前行,亦有锐士阵亡,被多名海盗同时袭杀,有个锐士便是被多支长枪刺中,长枪从铠甲的缝隙中穿透过去,或是刺穿顿项,那个锐士顿时就该气绝了,但居然屹立不倒,稳稳的站在原处,其后的甲兵都绕过他,别的海盗看到如见天神一般,只由着那个浑身浴血的锐士稳稳的站在原地,四周是伏尸遍地,鲜血横流。
这是相当壮观和壮烈的景像,南安府军象是世间最为锋利的锥子,一下子就刺破了敌人的防御,在宣布进军的同时,顷刻之间,鼓声激昂,无数面红旗招展挥舞,将士们奋勇向前,一浪接着一浪的拼力往前攻击,敌人的阵列瞬间被打穿了,整个天地之间仿佛都变色了,战场上黄色的尘土都象是被灰色的府军狂潮给压制住了,随着数千将士奔腾而下,那些铁制的兜鍪,铠甲,兵器,象是阳光下反射的湖面,发出波光闪闪连绵不绝的光芒。这光芒无比耀眼,也无比强大,此情此景,令人感觉山河变色,天地颤栗,连那往常叫人感觉天地伟大的茫茫大海,在此时此刻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而看到府军冲击之态,看到将士一往无回的冲向敌阵,看到那屹立不到的浴血将士,看到继续向前,奋勇杀敌的府军将士们,天地之间,又有什么军阵能够横亘于前,挡住府军将击的攻击呢?
海盗们越来越难于抵抗了,对面的人确实是少,但他们的兵力虽然是府军的好几倍,却根本没有摆开象样的阵列,而且他们的兵力相当的分散,被拉扯的太长。
在海边上岸,并没有建立营寨,亦无需考虑后勤,只想着一阵破敌,海盗们根本没有后续抵抗的能力和应对不利战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