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的政争还是很严重的,如果出了大规模的盗案,很可能引起朝廷震怒,导致不可测的后果。
加上徐子先不比寻常宗室,这位未来南安侯可称是声名显赫,这案子处理不当,会引发舆论的关注。
当今崇德皇帝,名曰崇德,其实刻忌寡恩,驭使臣下极严,动辄将臣下逮捕至京,一关数年或是直接斩首问罪。
几年前漳州被海上五大盗横扫一遍,当时的安抚使和制置使现在还是在京师的牢房里关押着,按皇上的性子,多半结局不妙。
皇帝要是忘了,人可能一直关着。
要是有人提醒,可能交部审判,然后判死罪,希图恩出自上,由皇帝减免罪责刑罚。
但崇德帝的特点就是从不减免,议处出来的结果皇帝一定批复执行,所以只要关起来罪名致死的犯官,一般都没有机会逃出生天。
除非是才干特别显著,皇帝因为需要用人,要么关着不审,要么就减罚允其戴罪立功,这般好事却是极少,很少有官员有这种活命的机会。
“确实要防一手。”林斗耀沉吟起来,半响过后又摇头,说道:“侯府跑了一个犯事的管庄,据说与岐山盗有联络,这样的事我们就派大军去驻守,那就成了笑话。”
韩炳中会意道:“这事也有可能就是人家故意送过来的,我们不理,出了事可以弹劾我们尸位素餐,理了,就是劳师动众浪费国帑。”
“嗯。”林斗耀道:“终归是一件小事,事涉军政,更要紧的是事涉宗室,让我们转呈给大都督府,送给齐王和赵王殿下批复。”
“妙,妙。”韩炳中抚掌笑道:“虽说平常不能叫亲王管事,这事儿转交过去却是最好不过,看两位殿下怎么处置吧。”
……
同样坐落于宗室街上,赵王府的面积却是比南安侯府大了十倍左右,前殿巍峨广阔,气象万千,从王府大门进去,配殿,正殿门,正殿,次殿,沿着中轴线一路铺排,都是仅次于皇宫的高大建筑,在福州城里也是仅次于几座高塔的高度,一般的百姓住在数里之外也能看到正殿的殿顶,能感受到皇家气派的庄严肃穆与凛然难犯。
王府也是分前朝和内廷,从两座侧门可以进入内廷,因为地势关系,内廷的一个个院落成不规则状分布着,与皇宫不同的是内廷花草山石树木很多,几乎每个院落都被各种景致点缀和包围着,形成了一种独特之美,也令所有进入王府的人流连忘返。
赵王至福州居住已经十几年了,崇德帝被抱入宫中时赵王就自请出外,不过他希望的是能去江陵,有几家王府在江陵居住,宗室也多,谁料先帝成宗皇帝直接令赵王一家至福州,赵王不管内心是什么想法,表面上并无抵触,欣然就道,至福州后大兴土木,建造了这么一座规模有些超过普通王府的府邸。
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是一向谨慎的赵王用这事来发泄一些怨气,好在没有更多出格的事,赵王还是恭谨奉上,崇德皇帝即位之后赵王也没有非份之想,于是近年来“贤王”之名传颂天下,这座有些僭越的王府也就不算什么了。
只有赵王徐应贞自己心中明白,得失之间,未必俯仰由心。比如他其实不愿留在福州,其实更不愿去江陵,真正想回去的当然是京师,今上是他的儿子,赵王想得到更多东西,在他自己看来,并不过份。
从正殿一路北向,进入内廷后的正中院落就是徐应贞的居所,院外有大片山石花树,自后院引水流淌而过,在院中一角形成了一个小池塘,正殿在北,左侧向西是一幢两层的楼阁,对面是一个高大的戏台,有常之时,徐应贞会带着亲朋好友在这里看戏,福建路这里无甚好戏,戏班子都是从江陵,平江一带高价买过来,很多福州宗室相当羡慕,不过养的起戏班子的,终究是凤毛麟角。
安抚司和制置使司送达的文书直接送到了赵王府的内廷,在得知赵王殿下正在听戏之后,又是直接送到了听风轩的二楼。
“嘿。”赵王粗略一看,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笑声。
“三哥儿,你来看看。”赵王徐应贞指着公文,笑道:“林斗耀和韩炳中真是越活越抽抽,一点儿担当也没有了。”
“三哥”徐子威,排行第三,其大兄是崇德帝,二兄夭折,他现在是王府的嗣子了。
“明达又胡闹了,上回看了他的文章,还说是长进了不少,真是叫人失望。”徐子威年近三旬,唇间留着八字胡须,性格冷漠刚硬,对徐子先这样的宗室纨绔子弟,从无好感,也不假辞色。
看了看,徐子威就道:“林大人和韩大人认为这是荒诞之事,但事涉盗案,又涉宗室,他们只能转给父王来处置,也是不愿沾包的意思。”
“六哥来看看。”徐应贞不置可否,又将公文递给身后的老六徐子文。
另外两个儿子交换了一下暧昧和不满之色明显的眼神,对父亲越过自己偏爱老六,当然是有明显的不满。
徐子文扫视一眼,便长声一笑,说道:“三哥说的差不多,但还有一层意思没瞧出来。他们是担心咱们给他们设套,所以才这样谨慎小心,哈哈,明达任性胡闹,倒是把几位大人物都吓坏了。”
徐应贞脸上浮现出微笑,他击了下掌,有长随立刻站在身侧躬身,听候吩咐。
“将齐王送我的那块和田玉,取了来赏给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