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张首辅跪伏下去之后,他蓦地可以感受到一双威严睥睨的眼眸,居高临下,望穿重重虚空,落在他的身上。
这眼眸,一如既往的高贵,无上,深不可测。
自古伴君如伴虎,在这双目光中,张首辅感受不到任何的情感,天家无情,他无法感受到这位人间最霸道的帝皇,到底在思什么,想什么。
虚空寂静无比,没有任何的声响,整个天极宫宛若陷入死寂中。
张首辅伏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只剩下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开始逐渐的加速。
这位人间最霸道的帝皇,此刻就宛若是不可直视的神灵一般,哪怕是他这位老臣,都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闭关十五年,这位帝皇不仅没有衰弱,反而越发的强大了,甚至更加的神秘。
张首辅跪趴在地上,眼前开始恍惚,他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得这位帝皇是什么时候。
那时候的他高中状元,春风最得意,入宫得夏皇召见,见得夏皇,陈述自己的治国方略和思想。
那位深不可测的男人,一如今日这般高贵,高高在上,俯瞰世人。
而他在殿下侃侃而谈,春风最得意之时,在这男人面前,也不过是弹指间的光彩。
不过,这一次,张首辅感觉到了变化。
他在静静的感受这份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一刹那,却又好像经历沧海桑田,终于张首辅的耳畔,传来了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浩浩荡荡,宛若天雷滚滚。
“擅闯朕闭关之地,乃是死罪,爱卿,可知?
声音淡漠,听不出任何的情感。
“臣,知。”
张首辅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道:“但如今,朝堂乱纪,忠臣遭罪,臣,必须亲见陛下,求一念头通达。”
“说。”
依旧是威严,浩荡,如天威落下的声音,让张首辅身躯一颤。
冥冥中,大殿内似乎有一股狂风呼啸吹拂而来,让张首辅面色愈发的凝重。
他叩首于冰冷的地面,不卑不亢。
他跪,那是君臣礼节。
但是,他不卑不亢的道出问题,那是身为他臣子的本分。
“罗家世代忠良,镇北王更是忠义之士,曾率军镇塞北,与金帐王庭厮杀,杀得胡人人头滚滚,为大夏镇守边疆,可如今,陛下闭关,太子当政,却是因为一己之私利,针对罗家,欲以楚代罗,灭尽罗家满门,如今逼得罗家几近反夏,镇北王求见陛下,陛下不见,而罗鸿于安平县声称反夏,陛下立刻拟旨出天极宫,这说明陛下有能力还与罗家一个公道,只需开口,便可助罗家渡过此劫,却不允之,臣,不解。”
张首辅虽未曾修行,但一缕正气含入口,于舌绽之间,萦绕于大殿,让大殿中的诸多蜡烛皆是在风的吹拂下,明灭不定。
张首辅很直接,直接道出了如今朝堂的局势。
他举得陛下可能是不知晓朝堂局势,所以,这一句提问中,已经将局势都包含在内。
太子针对罗家,欲要提拔楚家来取缔罗家,但罗家乃忠良之家,镇北王更是英勇之辈,杀敌无数,国士无双,他不该受此罪,晚年更不该有此不详。
然而,张首辅等了很久,却是都未曾等到夏皇的回应。
心头不由一沉。
显然,夏皇并不是不知道局势,对于外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哪怕在闭关,这位人间最霸道的帝皇,依旧掌控着属于他的天下。
“这非罗家的劫,这是罗家的命。”
声音依旧淡漠,保持着至高无上。
张首辅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却是发现天极宫中,每一个蜡烛都变得犹如天上星辰一般耀眼,让他看不清楚那端坐在高位上的男人面容。
张首辅觉得有些好笑,这是罗家的命?非罗家的劫?
这是什么意思?
镇北王罗狂七个儿子死了五个,这不是罗家的劫,而是命?
张首辅有些恍惚,劫是自找的,而命……是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