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戏里,不知是猎户还是柴夫的父亲,驾驶着牛车向前大吼,母亲跟在他身后,孩子坐在车上。母亲转过头温柔的安慰孩子,哥哥把弟弟抱在怀里,弟弟坐在一家人为数不多的家当中间微微发抖。
有的戏只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女子害怕地流泪,把头靠在男人的肩上,男人揽着她的肩,凶狠地盯着前方,他想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却无能为力。
有的戏是相依为命的老夫妇,老人们蹒跚着步伐在街道上上气不接下气,老妇一手锤着后背一手抹着眼泪,她的老伴拉着她的手臂一言不发,这些老人是最有可能死亡的人群,他们体力根本不可能支撑他们走出这座城市。
就像有千百个戏台同时在孟长风面前演出,都到了即将落幕的时候,所有的喜悦和悲伤都那么真实,就像眼前的雨。
但孟长风已经提前预知了结局,这些人马上就要死了。仅仅凭着神罚无天就想杀死邪帝,司徒易想得还是太简单了。那东西的杀力固然是天下无双,但无恩门的三大剑阵同样是杀力强悍的手段,恶怎么会对此毫无准备呢?
那座携带着三颗大须弥仙石的玄阵神罚还要大约半个时辰才能到达雷阳郡上空,恶又怎么会把邪帝留在坑里任由司徒家去杀呢?只要邪帝不死,雷阳郡的沉没就无力回天。
因为毁灭要比创造容易的多。
所以这些人都会死,无论这些生离死别有多么敢人。在最终的死亡面前众生平等,无论是富裕或贫穷,强大或弱小,伟大或卑贱……
可孟长风很羡慕他们,因为他们还能彼此依偎互相取暖,而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让他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家人了,陈剑仙死了,楚中死了,高鸿死了,刘忆之也死了,他的亲弟弟却是渎天的二号人物,一只追随恶的剑鬼。
在这场绝大的风雨之中,孟长风想对某个人说些关于爱的话,可他能跟谁说呢?
玄舟突破云层从天而降,玄舟上的人挥舞着手臂,来接他的人终于赶到了。
“回宗门。”孟长风在玄舟中坐下,看着下方的如潮人流,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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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允向前缓缓而行,一身黑衣的长老们正肩并肩地站在屋檐下迎候,檐前的雨水挂在他们面前,仿佛透明的帘子。
墨允仰望斑驳的雕像,丝丝点点的雨流顺着雕像的眉眼流过唇边,让人误以为它在哭泣。
他在屏风前缓缓坐下,店门敞开,狂风暴雨没有丝毫阻碍的扑入。长老们围绕着他,深深鞠躬,黑袍下是坚硬的甲胄,这是对今夜死者的哀悼,也是表达战争开启的决心。
曾经掌握整个雷阳郡的剑门之地,如今已经损伤大半,邪傀宗当然要痛打落水狗,将整个雷阳郡重新纳入他们的麾下。
在墨允抵达这里之前,命令就已经下达了,各位长老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将主峰大堂完全清扫,在诸位宗主的雕塑前供奉。
“樱小姐还好么?”墨允问。
“樱小姐正在后殿等候宗主。”为首的黑衣长老说,“我这就带宗主过去。”
“不用,把事情安排好了我自己跟她见一面,现在你们都坐下。”墨允的背挺得笔直。
长老们跪坐在软垫上,外面的风雨声越发清晰起来。
“把我下面说的话都记好。”墨允低声说,“我是邪傀宗第七十八代宗主,在各位先辈与各位老祖的见证下,即将完成对雷阳郡的征服霸业……”
他就这么娓娓道来,不疾不徐,为战争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到位,每个人都躬身静听,为首的黑衣长老走笔如飞地记录。
“写好了么?”墨允问。
长老把白纸呈到墨允面前,墨允拿起扫视了一眼,割破手指,在文书上摁下一个血手印,然后拿出宗主印章,在文书最后盖了上去。
墨允把文书递还给长老:“把这封信保存好,然后准备两份备份,一份转交给我的女儿墨小钰,一份留在宝阁里用以记录。”
“邪傀宗内门十七位长老,已经按照宗主的意思完全做好准备。”大长老颔首低声说。
“很好,这是一场绝对不能失败的战争,我请求诸位与我一起奔赴战场,以壮宗门!”墨允向后躬身行礼。
“吾等将追随宗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有的长老同时躬身回礼。
“很好。”墨允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樱小姐,命令玄舟做好准备,一刻钟之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