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九年春,中国还处于北洋时代。
一艘从英国驶出的邮轮就要抵达广州口岸。
李昱坐在桅杆下面,看着甲板上的人群逐渐散尽。海面一片漆黑,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他抬头仰望星空,只见满天星辰闪耀明亮,像一幅抽象画。
船上的一位留英归来的尚少爷朝他走来,俯下身子说:“这么晚了,李先生还不回舱房休息?”
“待会儿就去。”李昱客气地笑了笑,“你也去休息罢。”
尚先生拿出一张报纸垫在甲板上,打坐一样坐在了李昱的边上。接着他掏出香烟匣来给了李昱一支,又掏出打火匣,擦了好几下齿轮,才为他点燃。
“我父亲是前清举人,现在被一家开当铺的周经理养着,我这次回去,就是为了和周家的大小姐结婚,我开始是不提倡这样的,在伦敦他们都提倡freelove。”尚先生十分热情地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那为何还要回去结婚呢?”李昱问道。
“哈,我就知道先生也是文化人,听得懂洋文,这样我们沟通就‘康威廉特’许多了,这几天把我在船上憋坏了,我一直在观察,看有谁也是从伦敦来的,看来我的feel很准。”尚先生每句话都夹杂着蹩脚的英文。
“我在伦敦的时候最看不惯那帮洋人,整天瞧不起我们中国人,他们打仗还不是靠我们的工人帮忙,先生是英国哪里留学的啊?”尚先生滔滔不绝地讲道,“刚才说的周大小姐,从父亲寄过来的相片看起来还是有几分窈窕的,如果我不娶她,她恐怕嫁不出去,贻误了终身。”
“原来是这样,那先生也是为人家小姐着想。”李昱摇了摇头,不禁觉得这派出去留学的十分废物,怪不得学成的人寥寥无几,“我其实不是在英国留学,是去办事的。”
“啊呀呀,那先生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失敬了。”尚先生做出十分欢喜的样子,“刚才没有介绍,我姓尚,名世安,周经理对我们家来说,也是恩人,每个月给我寄学费,折合外汇就是一千英镑,我如果眼睁睁看着周大小姐嫁不出去,也不能心安呀。”
“周家小姐喜欢你吗?”李昱对这种人嗤之以鼻。
“当然了,父亲要求我每月给她书信。我回国后,不一定找得到工作,先生在广州做事的吗?”尚世安似乎觉得自己攀上了大人物,不肯放手。
“我回去睡觉了。”李昱站起身,朝舱房走去。
尚世安也站起来,朝李昱点了点头,报纸被海风刮到了海里,撕扯成了碎片。
次日,海上升起了一轮红日,邮轮到达了广州。
码头上十分热闹,有许多拉车的和挑夫聚集在一块儿,等着人们下船。来接人的也不少,都站在栏杆后面,探头张望着。
“李先生有人来接?”尚世安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李昱看着他费力地提着一个大箱子,一边紧紧跟在他身边,便答道:“没有,我还得赶路,去甘肃。”
“啊呀呀,那地方可老远了,先生坐火车去吗?”尚世安大惊小怪道。
“火车不通,我乘飞机。”
“先生果然是大人物啊,天上飞的,我们一般人见一回都难得。”尚世安无奈之下,只好拖着大箱子独自离去。
李昱此行确实要去甘肃,今年魔族降临,又将引发妖族的腥风血雨。魔族派来的先行者已经在甘肃海原一处荒地待命。在出发前,他得先前往组织在广州的秘密基地,租一架飞机。
和基地领路人会面地点安排在一处茶楼,人影错落,熙熙攘攘的过客,身份各有高低,颇能代表民国风情。
“千分着急千分喜,好比那断线风筝有处拿……”
台上有个表演苏州评弹的来了曲《妆台报喜》,底下一群人拍手叫好,人群里,一个老爷模样的人吩咐手底下将李昱叫了过来。
“江湖鲤鱼跃龙门,今日见了,果然气度不凡。”那老爷招呼李昱坐下。
“不敢当,先生是领路人?”李昱问道。
“世道纷乱,哪容得下一处基地啊,这里就是秘密地点,我是二十世纪的观察者王龙海,江湖人称海龙王,很高兴见到你。”那人端起茶杯,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幸会幸会。”李昱愈发觉得此人极不靠谱。
“我呢就是给你分配一下任务,去甘肃谈判,把这封信交给魔族首领,至于怎么去,全是靠你自己。”海龙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吗?我来到这个时空就是为了送信,顺便杀个人,不需要你分配,但你啥都不给,开局一双腿,我要走到甘肃,不就晚了。”
“你就是个送信的棋子,给组织提这么多要求干嘛?”海龙王站起身,大袖一挥,准备告辞。
李昱感觉自己被耍了,压住火站起来说道:“得嘞,逼我干这一行的是你们,瞧不起我的也是你们,地球上那么多人,怎么就盯上我了?棋子谁不能当啊?我不干了行吧?”
海龙王笑着摇了摇头,带着手底下的伙计一言不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