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一会,到底是心有不甘:“斩爷,你为什么就分不清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呢,我才是……”
江斩打断她的话:“就算是我的女人,敢伤害青芝,我照样剐了她。”
他觉得,得把话说死,才能绝了龙芝试图去攀去比的念头。
没有人比青芝更重要。
龙芝咯咯笑起来,笑到末了,说了句奇怪的话:“以后你就会知道,两朵灵芝,谁是杂草谁是仙了。”
这一页就此翻过。
博古妖架的开启出了些波折,玉门关出现了罕见的大范围身魂分离,一行人也被抛去了灰色交界地带,好在有惊无险:从妖架上颇收纳了一些妖种,譬如萋娘草、影随行、双生子等等,都交由方士驯服去了。
回程的路上,青芝去了趟尸堆雅丹,利用在灰色地带发现的死尸暂时封住了活坟,引金蝎杀死了眼冢,这仇她记了多年,也隐忍了多年,终于在最合适的时机,一击而中。
但杀人一万,自损八千,报了屠村的仇,金蝎也奄奄一息。
青芝似乎早就料到金蝎会有这场不幸,事先准备好了陪葬品,又让人为金蝎挖了坟,最后掩埋的那道工序,她支走了所有人,说是自己来。
江斩理解她的心情:说到和青芝相依为命,没人及得上这只小金蝎,青芝只十多岁时,就带着金蝎流浪了,听说起初,小金蝎趴在水缸上,只巴掌大,战死的时候,身量都有两米来长了。
他带着其它人离开活坟,给青芝留一片清静地,走出很远之后,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那是青芝炸开了土台,引坍塌的土堆埋葬了金蝎。
有金蝎才有蝎眼,蝎眼自金蝎而生,江斩觉得,金蝎的“死亡”是个不祥的征兆。
果然,黑石城开始行动了,像一条套在人脖子上的绳索,慢慢内收,虽然还没有夺命,但一次比一次让人呼吸困难。
山雨欲来,青芝出关的次数明显减少,面对来势汹汹的黑石城,她的策略一直是“避其锋芒,保存有生力量”,甚至将蝎眼的很多部众调离了胡杨城。用她的话说,她现在还舍不得拿蝎眼去跟黑石城硬拼,只能打以一敌十的聪明仗。
艰难地支撑了数月之后,胡杨城迎来了羽林卫规模最大的一次围剿。
两边数量不对等,正面迎击是以卵击石,青芝想了很久,调了一半的兵力出城,准备届时先以一半的兵力据城死守拖延时间,待到对方松懈时,汇合出城的那一半里外夹击,又传令各地的蝎眼迅速集结,在指定的时间内赶到胡杨城,大造声势,让对方摸不清援军实力,趁乱打一场收尾战。
原本,该是一场反败为胜的漂亮仗的。
可惜出了点意外。
所有人都在按计划据城死守的时候,有人打开了西城门。
龙芝。
当时,手下来报说西城门破了,江斩还以为是龙芝殉职,不顾劝阻,拼死往西城去,赶到近处时,看到龙芝站在城楼上对着他笑,下头门户大开,羽林卫像潮水一样涌入。
那一刻,江斩觉得,有人把强酸倒进他心里,熔出深不见底的黑洞。
是他瞎了眼,付错情,引狼入室,辜负了青芝。
那一夜,妖鬼肆虐,火光熊熊,周遭到处是惨呼和哀嚎,江斩拼了命冲在近身战的第一线,砍翻一个,又一个,双眸被血和火撑满。
天色微明时,满城焦黑,死尸遍地。
败局已定,城门被重重封死,无路可逃,羽林卫开始了掘地三尺的清剿。
江斩受了伤,又和青芝失散,被近卫保护着藏进隐秘的地窖,他设法打听青芝的下落,但传进来的,都是坏消息:
……蝎眼藏身的据点接连暴露。
……有些人乔装成百姓想蒙混过去,但龙芝会出面指认。
……听说金蝎会的长老全盘落网,羽林卫抓住了蝎眼精锐百十号人,要吊死示众以儆效尤……
江斩担心青芝的安危,不顾近卫的劝说,决定去刑场。
行刑是在晚上,胡杨城里没死的百姓几乎都被驱赶来了,来观摩学习叛乱者会是什么下场,江斩混在拥挤的人群中,看那些被押上场的蝎眼部众被吊上惨白色胡杨木做成的吊桩,口吐白沫,双腿在半空抽搐,甚至失禁。
龙芝也在,端坐在看台上,像看一场热闹的大戏,边上坐着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听说叫赵观寿,是黑石城羽林卫的头目。
龙芝的地位一定不低,居然能和赵观寿平起平坐。
第二批被拖上来的是金蝎会的长老,人人叫骂不绝,江斩看到龙芝低头对着台下的羽林卫说了几句什么之后,有人手执着铁尺冲了过去,狠狠抽向长老们的嘴巴。
有人嘴角被抽裂、颌骨被打碎、断裂的牙齿落到地上,依然骂个不停,骂得最凶的是闫长老,激愤处,忽然拼命向台前冲,一口血混着落齿喷向龙芝。
龙芝抬袖去遮,还是被溅到了稍许,她脸色大变,长身站起,绕过一脸愕然的赵观寿,向台下走去。
江斩看到,她顺手拿过一根麻绳,走到闫长老身边时,绳子猛地套上他脖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两手却扯住绳头,往两边狠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