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只是一页书么?但为何会如此……”崔一更问。
“这是时空错乱,历史逆流才产生的问题。你们勤苦书院号称‘史学第一’,有纠正历史的责任,应该懂得这些。”黄舍利终于又把视线放回他身上:“应该我们问你,在变故发生前,勤苦书院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以时间为区分的时空片段,和以具体人物为区分的时空片段,就像史书之中“编年”和“纪传”的区别。
崔一更当然能够理解。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总归日复一日的修炼,书院里的杂务都不找我,担子都是先生们担着……”在得知自己所见并非唯一历史后,崔一更整个人也活了过来,开始积极思考真相:“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好好的勤苦书院,会突然变成史册。”
“你刚刚说什么?”站在【诸外神像】上的苍瞑突然回头。
那骤然睁开的、似琉璃裂隙般的眼瞳,叫崔一更吃了一惊。“我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时候的苍瞑已经吞食了足够多的毁灭之力,对这片时空里勤苦书院的灭亡过程,有了足够深刻的感受,呼吸都变得十分寒凉。摇了摇头:“不是这句。”
崔一更斟酌着道:“好好的勤苦书院,为什么会变成史册?”
是了……
苍瞑的五官始终藏在面罩之下,唯一露出来的双瞳也如器物一般不体现情绪。但他一直都在认真地思考整件事情——太虚阁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关心钟玄胤的安危,只是表现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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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苍瞑驾驭【诸外神像】,一霎横天而起:“因为把享誉万载的勤苦书院,变成一卷史书,正可以铺垫为台阶,让那人跳出绝巅,走向最后的超脱路!”
他想明白了最后一节,已经确认这就是真相,恐怖的毁灭力量在神像的血眸中凝聚:“我想我明白为什么书山要封锁消息、关起门来解决问题。因为这人一旦永证,那也是儒家的超脱。自儒圣沉眠,钦文王牺牲,儒家已经很久没能发出声音。无论成或败,书山都不希望外部力量干预。”
大牧钦文王施柏舟,当年因为执意与大牧女帝成亲,入赘草原帝室,一度同书山决裂,后来有了些关系缓和的迹象,可施柏舟很快就战死天国。
所以草原无论是王庭那一派,还是神教那一派,其实都不怎么待见书山。
众人行进的速度非常之快,几息时间就连过三重门,寒霜爬上屋檐,焚真的火焰在空中飘飞,走在最前面的姜望,于此回头:“如果那个人要以勤苦书院为代价超脱,以我对陈朴院长、白歌笑院长的了解,他们都不会同意。”
“我跟姚甫院长比较熟悉。”秦至臻也道:“姚院长磊落随性,心怀大义,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妥协。”
“那么【子先生】呢?谁了解【子先生】?他是儒门的一个符号,他的性格并不重要,但他思考问题的角度,一定是站在整个儒门的利益层面。”身在大楚,天然瞧书山不顺眼的斗昭,也附和了苍瞑的看法:“即便几位院长都如你们所知的人品端正,爱护芸芸儒生。但有没有可能就是【子先生】故意请他们上山,以此拖延时间?”
“可能性存在。”剧匮说。
重玄遵还在独自往前走,大袖飘飘,见题一刀。
什么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无论多么晦涩的问题,答案总是和问题一起出现。
太虚阁里的每个人,时间都很宝贵,谁耐烦在这里参加考试,一耗十天半个月——
无非解题的过程,是了解的过程。只不过是有着对钟玄胤的关心,投鼠忌器罢了。
现在他们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便要平推此世。
只是还需要一点细节的确认,而用来彼此确认的这点时间,也差不多够重玄遵把崔一更所延伸的历史片段打通。
几位太虚阁员你一言我一句,不断击破崔一更的认知。他略显茫然地跟上:“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突然说,有人要借此超脱?”
崔一更完全不明白,怎么过关斩将的答题环节,忽然就进入了终考。他距离超凡的终点还很远,不清楚站在那样的位置,身前已经没有遮眼的浮云。所眺者无非无尽的远处,和现世极限外的高穹。
勤苦书院当然是天下大宗,有辉煌的过去,和仍然强大的今天。但对现在的太虚阁来说,已经不太够看。
当八条巨鳄跳进勤苦书院的历史,这座小小的水池内部,其实也没有多少腾挪的空间!
“因为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黄舍利回看一眼:“除超脱无大事。”
有人装神弄鬼,挖空心思布置了不知多少难题,一道道的罗列,惑人心神。但以太虚阁横推四海的力量,完全可以掀了这屋子,剑指一切问题的根本——已经确定了钟玄胤不在这片时空。
“现有的超脱我们都认识,未知的超脱有可能正发生。既然我们都已经卷进来,彼方还在藏头露尾,遮遮掩掩……总不可能只是谁在尝试登顶绝巅。”秦至臻总是走在最后的,他说着往前面那个穿青衣的人努了努嘴:“仅仅绝巅的话,不管在哪里证道,那位一剑就拦下。”
崔一更默然!
剧匮在这时候问:“你们勤苦书院有没有比左丘吾更强的隐世大儒?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实际上还活着的存在。比如宋求实?”
崔一更心中波澜难止,一涛翻过一涛,摇了摇头:“隐世的先生,应该都在书山。至于宋祖师……至少我没听说过他老人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