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松子壳、瓜子壳堆起、像小小的山。
陆念的眼神时明时暗:“我那婆母郭氏,老虔婆和你一个毛病。
脑子有病,夜里睡不好,梦里全是胡话,做起梦来全是杀人放火。
她是被我吓死的,因为她做梦梦到的,和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像了,她分不清真假,以为自己杀了人、放了火。
她活该!
我那前大嫂是被她折磨死的,续弦来的也半癫不癫的,二嫂麻木不仁。
她该死的。
你也一样,你也该死的。”
恐惧后知后觉地从岑氏的心底深处冒了出来,她这才意识到,她还是怕死的。
先前的随波逐流在看到一屋子的变化后就被冲散了,余下的愤怒和不甘重新支撑起了她,然后在陆念的这些“进攻”中溃不成军。
杀人,真的能杀出花来。
心狠手辣、胆大至极的陆念一身浴血,再回京城来,她竟然把这么一个杀癫了的疯子当小时候那个只会撒泼的蛮子看!
是她看走了眼!
彻底看走了眼!
陆念亲手研磨了莽草,细细的粉末倒入碗中。
阿薇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瓷罐,里头装着的是凤髓汤。
陆念挖了一勺,和粉末一起倒水化开。
水温正好,她在榻子边的绣墩上坐下来。
闻嬷嬷掰开了岑氏的嘴。
陆念喂一勺、闻嬷嬷逼岑氏咽一口。
岑氏太懂莽草了,知道想白氏那样积少成多的慢性中毒是什么样,也知道陆念下足了药量这么一碗下去又是什么样。
死到临头的恐惧间,眼泪从岑氏浑浊的眼睛里滚出来,她没有办法说话,只能呜呜地哭。
陆念喂完了整整一碗。
突然间,她问:“你觉得我狠吗?”
岑氏还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陆念自己摇了摇头。
笑容灿然如火烧艳阳,带着不寻常的灼热气息,陆念一字一字道:“我不及你,远不及你。”
窗外晚霞映天。
莽草之毒来势汹汹,岑氏在抽搐中口吐白沫。
陆念看着她,微微启唇,轻轻的曲调从她口中飘出来,是她记忆深处、母亲曾哼唱过的儿歌。
时断时续,不记得哼的是对是错。
天黑时,岑氏彻底不会动了。
闻嬷嬷探了岑氏的脉搏,确定她咽气之后,朝阿薇和陆念点了点头。
阿薇点亮了屋子里的油灯。
陆念最后再看了岑氏一眼,起身往外头走。
阿薇陪着陆念一道走。
这里剩下的留给闻嬷嬷,她会收拾好。
阿薇挽住了陆念的胳膊,柔声细语地道:“饿吗?”
陆念应声:“有一点。”
“想吃什么?”
“喝粥吧,”陆念想了想,道,“我小时候不舒服了,母亲就说喝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