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要告去外祖母跟前,是我拦下了她,不想再给外祖母添扰,也不愿让母亲看大舅母脸色,怎料却因此害了母亲,让她为我的伤烦忧,在出城时下了马车……”
姜言归当时以为那药丸只是纯粹止痛的,觉得自己忍忍就能熬过去。
后面在路上伤口恶化他也没往药上去想,姜夫人的死对他冲击太大,那时候他心如死灰,压根不关心自己一双腿如何。
到了西州,姜言意请大夫来给他看伤,说他喝的药必须得配镇痛丸,他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当时选择瞒下镇痛丸的事,一则是不忍姜言意难过,二则是怕姜言意冲动之下把事情闹大,捅到外祖母跟前去。
楚老夫人痛失爱女,这千里之遥颠簸过来,身体本就大不如前,他已经失去母亲了,他怕外祖母知道这些,也伤心过度一病不起。
姜言意听完姜言归的话,沉默良久。
楚家刚到西州那天,她去看老夫人,刘氏走后楚老夫人絮絮叨叨给她哭诉了许多,内容都是楚大爷楚二爷对姜夫人冷言冷语,时不时又拿话刺姜夫人之类的,老夫人骂得最多的就是姜尚书。
姜言意没跟姜夫人接触过,仅凭原身的记忆和原著中的笔墨,只觉姜夫人是个拎不清却又凡事逞强,出了事就找娘家人擦屁股的的性子。
因为对姜夫人的印象太过客官,也没切身处地跟姜夫人相处过,姜言意得知姜夫人跟楚家大房二房不合,闹了不少矛盾时,她也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去看待,觉得双方都有错。
现在听姜言归红着眼讲了在京城的种种,她心口不可避免的沉重了起来。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后面,都牵扯着错综复杂的因果。
似乎每个人都有不对的地方,又似乎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杀害姜夫人的固然是禁军,姜尚书也的确是根搅屎棍,但楚家两位舅舅的冷嘲热讽何尝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击垮姜夫人的心理防线?
且不论刘氏知不知道那镇痛丸的重要性,姜言归腿上的伤的确因此而恶化了,姜夫人也为之送命……哪怕她是无心的,但这份过错终究是存在的。
姜言意艰涩开口:“言归,对不起。”
姜言归仰起头,死死忍着眼眶里的热泪:“阿姐,我想尽快搬出楚家。”
姜言意说:“好。”
***
楚家前厅里,这顿饭也只有封朔跟池青吃得自在些。
池青得了封朔的吩咐,先把药丸和药方拿去给姜言意了。
封朔对楚家的龃龉一概不清,但他那日得知姜言意那般心急请了大夫,回府后特意问了郎中,郎中说,姜言归的吃的方子药性极烈,伤是好得快,但必须得配一味镇痛丸消炎止痛,否则伤口处犯了炎症,反倒危险。
在京城时给姜言归看病的大夫既然能开出这道方子来,定然也不可能忘记让他配镇痛丸服下。
封朔曾在吃人的皇宫里待过十几年,首先想到的就是楚家有人对姜言意姐弟不利,故意在药上做了手脚。他今日亲自来一趟,就是想摸摸楚家的底。
楚家人只有楚昌平和楚老太爷神色稍自然些,楚大爷和楚二爷畏畏缩缩,筷子都没敢怎么动。
楚昌平对于封朔的突然造访,也颇为奇怪,但下意识觉得,或许跟姜言意姐弟有关。
楚老太爷向封朔敬酒:“王爷到访,当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封朔喝下了楚老太爷敬的酒,才道:“楚老爷过誉,听闻府上表少爷伤了腿,如今可好些了?”
楚老太爷受宠若惊道:“承蒙王爷关心,幸得贵府郎中妙手回春,那孩子这几日气色好多了。”
楚家三兄弟则神色各异,姜言归一个半大的孩子,怕是还不够分量让封朔亲自过问,里边的缘由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封朔把席上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本王倒是听郎中提了几句,说是贵府表少爷所用的药性烈,却又没服用与之相配的镇痛丸祛炎症止痛。”
这话一出来,楚家父子四人都变了脸色,楚老太爷和楚昌平具是震惊,楚大爷眼神闪躲,明显心虚,楚二爷也惊讶,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