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还挺多。”
“是听同一个宿舍的同学说的。”
“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那时候有理想,也觉得理想一定要付诸行动。我的理想是什么呢,说出来很多人不相信,甚至会笑。中国古代文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法国文人强调介入,就是要通过自己的行为影响政治,马尔罗就曾担任过法国的文化部长。这方面两个国家的文人其实是相通的。我参加竞选就是为了兼济天下,就是为了介入。结果我一开始其实就已经想到了,但还是想要努力去做一次。不说我了,你为什么从中国现当代文学转到外国文学来了,还选了法国文学方向?你不知道外国文学是中文系最弱、就业前景最不好的学科吗?”
“我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很清楚,转完专业之后听同学说了。”
“你要是现在后悔,再转回去还来得及。”
“不瞒您说,我转专业是有原因的。入学之前,我想好了一个导师。但是入学之后选导师的时候,那个导师已经招满了。我想研究的是现代文学,现当代文学有五个导师,其他三个现代文学的导师也招满了,我只能选当代文学。我不想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禁忌太多了,所以就换了专业。一开始,我不确定转专业是对是错,现在我确定了这个选择非常正确。”
“为什么?”
“因为您的经历。”
“你是因为听说了我的经历才选择了我当导师?”
“不是,我是转完专业之后才从同学那里听说了您的经历。那时候我就觉得,我选择您当导师是非常正确的。刚刚又听了您说的话,我就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我还真是头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学生。”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像您这么有个性的导师。”
两个人相视而笑,田莫问又说:
“你具体想研究什么,为什么选了法国文学呢?”
“我想研究文学家知识分子,外国文学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法国文学,更重要的是,法国文学家知识分子是全世界最典型的,有很多可以研究的地方。”
“这一点你说的不错,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却主动放弃,这种事只有法国作家做得出来。你为什么想研究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应该是推动社会进步的中坚力量,但现在我国的知识分子做的远远不够,所以我想做这方面的研究。”
“你想做这方面的研究,这很好,法国文学也是最好的选择,萨特、加缪、波伏娃、马尔罗,还有鼎鼎大名的福柯,都是非常典型的知识分子。不过我要给你泼点冷水,外国文学研究虽然很开放,但也不是一点限制都没有,搞研究,不管是什么研究,都要关照现实,这里的现实既包括外国也包括国内。这个,你明白吧?”
“明白,研究都要有现实意义。”
“这个现实意义或者说当代价值要自己把握好度。还有一点,既然研究的是外国文学,就必须要用到外语,这里的外语不只是英语,你要研究哪个国家的文学就要会用哪国语言,否则是做不好研究的。研究英国文学,会英语就行了,研究法国文学,就必须会用法语,研究德国文学就要会用德语,以此类推。你学过法语吗?”
“读本科时,我有一个梦想,就是要学好法语,把萨特的作品全部翻译成中文,自学过一段时间法语,但发现太难了,就没有坚持下来。”
“想翻译萨特的作品,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般的作品还好一些,像萨特、福柯那种哲学家写的著作,翻译起来非常困难。你现在就重新开始自学法语,学校里有公共法语课,但是教的都是些基础性的东西,做研究远远不够,最好是去法语联盟报个班。学好了法语,将来如果有机会,还可以去法国交流学习。”
聊着聊着,四瓶啤酒在不知不觉间就喝完了。田莫问笑着说:
“没想到你酒量还挺大,喝了两瓶啤酒,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看来,你在机关里待了一年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把酒量练出来了。要不要再来一瓶啤酒?”
“不要了吧。我也没想到我的酒量已经变这么大,在机关上班的时候,我其实非常厌恶喝酒,一是用公款大吃大喝,我觉得很不好,二是和一桌子小官僚在一起,觉得无话可说。”
“和官僚在一起喝酒,是很无趣。”
两个人在一起聊了将近两个小时,分别之时,田莫问给了吴道一张书单,上面罗列了几十本书的名字,让他逐一阅读。走出自助餐厅,吴道不禁感慨,阴差阳错之下,自己竟然选了最正确的导师,这的确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回到宿舍,吴道打开电脑,看到赵武和荆立科都在QQ上给他留了言,询问他入学的情况。他把自己换专业选导师的过程简短述说了一遍。第二天,赵武回复说:
“这是我的错误。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入学之前就要和导师取得联系,开学之后才联系导师,在时间上就落后了。这位田莫问老师,我虽然没见过,但看你的描述,倒也称得上是一个奇人,与兄想必是合得来的,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荆立科回复说:
“很多事情是没有对错之分的,遵循自己的本心去做就是最好的选择。我支持你的决定。”
选择导师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吴道去营业厅办了新的电话卡,把新号码告诉了自己的家人、田莫问、赵武、荆立科还有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