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赐望着那抹背影,良久,才转过头,冲我和二愣子抬了抬手,轻声说道:“……进来吧!”
我和二愣子对视一眼,立刻抬脚迈进房中。
洪天赐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向阳台,我见状,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屋内的布置简单而朴素,即便身为洪天赐,在这座酒店里,也不过是住在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
和其他人的住处相比,并没有什么格外显眼的区别,也不见丝毫特权的痕迹。
阳台上,一方小小的茶桌安静地摆放着,旁边是几把雕花木椅。
我轻轻坐下,转头看向窗外的湿地公园,宛如一幅展开的山水画卷,辽阔的湖泊波光粼粼,无边无际的树林郁郁葱葱,飞鸟在其间自在穿梭,五彩斑斓的鲜花星星点点,芬芳的气息似乎都能透过窗户飘进来,让人瞬间心旷神怡。
这样的美景,任谁置身其中都会感到愉悦。
可洪天赐却一脸阴霾,他缓缓坐到椅子上,一只手无力地抬起,轻轻捏着眉心,脸上写满了愁容与疲惫,每一道皱纹里都像是藏着无尽的心事。
“……洪老爷子,不用这么发愁。”我缓缓坐下来,神色认真,语气诚恳地说道,“洪公子一点事都没有,在我那里,他不会受到任何委屈!”
二愣子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细细观察着屋内的每一处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是因为我儿子!”洪天赐摇了摇头,眉毛紧紧地拧成了一团,仿佛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看上去愈发愁苦了。
“那是因为?”我满脸疑惑,不理解地问道,脸上的神情也随着他的回答变得更加困惑。
“昨天晚上和京城的大佬谈到半夜……唉,不说了!”洪天赐再次摇头,像是要把那些烦恼都甩出去,“宋渔,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吧!”
见他如此配合,我也不再扭捏,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说道:“洪老爷子,你知道我的,从来没想和谁为敌,就是一心发展龙门商会!承蒙照顾,我们在江省活得还算滋润,现在打算往浙省延伸一下生意……”
说这话的时候,洪天赐正端起茶杯,缓缓往嘴边送,动作却在半途猛地停住了,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杯肚,发出“咔咔咔”细微的声响。
“洪老爷子……”我心中一惊,诧异道,“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
“……不是!”洪天赐的脸色变得极其阴沉,声音低沉地说,“不难!”
“那就好!”我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就像一朵在春天里肆意盛开的花朵,“洪老爷子,该孝敬您的,龙门商会一分都不会少!”
“……这个好说。”洪天赐的面色复杂难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又缓缓转头看向窗外,目光深邃而悠远,幽幽地说:“你们在浙省没什么根基,就先从杭城开始吧……洪家会提供一些帮助的,到时候闻小天会联系你们。”
“感谢洪老爷子!”我激动得差点站起身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等大功告成了,我一定放了洪公子!”
“……嗯。”洪天赐轻轻应了一声,眼睛依旧望着窗外,眼神明显有些飘忽。
从开始谈话起,我就总觉得他心不在焉。
于是,我试探着说道:“洪老爷子,这次的事我很遗憾,明明说好不找龙门商会的麻烦……像您这样的人物,竟然也言而无信,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我是被人给忽悠了!”洪天赐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以后不会了!”
“那敢情好!”我咧嘴笑了起来,管他将来会不会出尔反尔,先过好当下再说,“洪老爷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希望我们两家的友谊长青万古。”
我站起身,主动伸出手去。
洪天赐也缓缓伸出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脸上也挂着亲切的笑容,一切看上去都很和谐、自然。
握完手,我便客气地道了声别,转身往外走去。
二愣子也急忙跟了上来。
临出门的刹那,我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只见洪天赐仍静静地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的湖泊和飞鸟,正怔怔地发呆。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他和过去截然不同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气吞山河的他,如今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暮气,就像一棵原本枝繁叶茂、朝气蓬勃的大树,一夜之间遭受了秋风的无情摧残,正缓缓凋零。
不应该啊,不过是一场败仗而已……
“感觉洪老爷子好像变了许多。”关上门往外走的时候,二愣子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没那么锐气十足了,好像很怕龙门商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