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太冲和周乐之的对谈一直持续到了深夜,之后乐先生告辞离去。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钱太冲留他凌晨再走――京师晚间宵禁,路上又无灯火,很不安全。没想到乐先生居然毫不在乎。送到门口时,才发觉会馆照壁下,有小轿和七八名家人等候着――这位乐先生显然不是普通书生。
回到屋中,已敲三鼓,钱太冲熄灯上床休息。却兴奋地睡不着觉。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的奇遇!原本入京运动,亦是抱着“最后一搏”心情,没想到却机缘巧合,蒙皇帝召见。现在又意外的和“乐先生”一番长谈,令他思路大开。
是了!眼下的局势,郑家要“报仇雪恨”无从谈起,在漳州湾里自相残杀更无出路。眼下自己和郑森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说到底还是没有钱。
有了钱,才养得起兵,置办的起髡枪髡炮,然后才能保住现在的产业,继而再谈其他。
现在什么也没有,只能到处求人,钱花了不少,却是收效甚微。若非这次机缘巧合,此次京师之行只怕是空手而归。
想到这里,他再也睡不下去了,干脆起身点燃烛火,铺开纸墨,将刚才琢磨的事情逐一列了出来。
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办糖厂。郑森属下田地甚多,亦有相当部分种植甘蔗、靛蓝等经济作物。但是自己没有加工能力,甘蔗多是售卖给糖寮。最近两年“髡糖”大量倾销过来,糖寮全部倒闭,这些甘蔗多是卖给了收甘蔗的行商。至于他们去卖给谁不言而喻,自然是髡人。
髡贼收购福建的甘蔗做糖这事,在本地并非秘密。原本福建是产糖大省,土糖寮林立。不论是红糖、白糖、冰糖都有出产,海商装运出口和内销都很多。自从有了髡糖,倾销之下,糖寮几乎全灭,利用价格和质量的优势,各种等级的髡糖犹如水银泻地一般,迅速占满了整个市场,寮主、商人、工匠纷纷破产失业,未受损害的只有蔗农。
自家办起髡法糖厂来,原料上毫无问题。只是即无髡机也无髡匠,这些还是得靠髡贼来提供。这一点上,钱太冲原本尚有疑虑。毕竟双方还是“敌国”,按道理说似乎没有帮助自己的可能性,但是后来听了乐先生说得髡贼行径,再想到如今漳州湾里各家都在和髡贼做生意,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还是要试试看。”钱太冲心想,正如自己此次进京,不论是旁人还是自己,其实都无把握,没想到竟能蒙皇上的召见!
钱太冲哼起了最新流行的闽南小调《爱拼才会赢》,这小调是前几年随着髡商传入的。虽然钱太冲没弄懂为何髡贼为何会有闽南小调,但是曲调好听,歌词励志,一经传入就流传开了。郑家上下自然也是人人都会哼唱几声,连他这个外乡人也不例外。
许可端详着这个在严密守卫下的中年人。一张饱经风霜沧桑面孔,花白的胡须和头发,让人难以想象他只有四十出头,正值壮年。
若是在街市上看到他,大约真得会被他骗到,以为就是个每日游逛在街上,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挣几个小钱糊口的江湖混子。
只是在剥光了他的衣服给他上药的时候,才露出他满身精悍的腱子肉。
这种肌肉不是健身爱好者用蛋白粉堆砌出来的,而是真正经过长期的煅炼摔打磨练出来的,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其中的爆发力和韧劲远非常人可比。外加全身多处疤痕,许可知道,此人身手不凡。江湖经验老到。若不是他先被人捅了一刀,捉拿他只怕并要费一番手脚。
这样的人身体素质甚佳,只是失血过多才显得虚弱,用了抗生素没有炎症,又将养了十多天,身子一日好过一日。许可为了保证审讯效果,一直听卫生员说他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也能坐起来吃些软质食物的时候才提审刘铩。
刘铩的病房兼囚室就设在耳房内,许可迈步入内,房内光线明亮,窗户上额外安装了铁条。刘铩半躺半卧在一张小床之上,墙壁上凿入了铁环,将他右手左脚用镣铐铁链固定其上。
原本只是用尼龙束缚带控制他的手足,最近他身体好转,力气渐长,便改用上镣铐。床边看护人虎视眈眈,不但备有枪械匕首,手上还有电棍一根,随时可以将其拿下。
如此大费周章,实乃是许可是个非常谨慎之人。尤其是在敌境中审问囚犯,不得不慎重。
刘铩不仅身负武功,而且他就是在广州犯下滔天罪行的始作俑者,不说他给元老院制造了多少麻烦,光是在广州指示匪人采生折割,行巫蛊之事,就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了。这样的人自知罪孽深重,大多不甘心服罪,所以要提防着他垂死挣扎,来个玉石俱焚。
刘铩原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有人进来,方才睁开双目。
“身子如何?”许可温言问道。
“恢复的倒是不错。澳洲药果然灵验!”刘铩神色如常,如叙家常一般。
“道长体格强健,这点小伤并不碍事。”许可道,“多将养些日子,行动如常。”
听到他用“道长”称呼,刘铩神色微微一变,大约知道自己隐匿的文书已经被发现了。
“行动如常又如何?”刘铩举起被铐住的右手,“怕是尊驾要卸掉在下一手一足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