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笑,想让她放心,说,傻瓜,我不疼!真不疼!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笑给许暖看,可是嘴唇开合间撕裂的疼痛,将他的眼泪给生生逼了出来。
许暖颤抖着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再说话,转头,眼泪掉了一地。
风雨如晦的城市,她和他相依为命。
分同一个烤红薯,吃同一份盒饭,喝同一杯水。
那天夜里,许暖顾不得少女特有的洁癖,忍着恶心,将那条狼犬剥皮,剖出内脏,清洗……那一刻,它是他们的救命餐。
在那之前,她和很多女孩一样,很喜欢小动物。
以前,孟古养过一只大黄狗,喊它“阿黄”。阿黄一直很忙,不是跟着孟古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就是和隔壁小黑一起去邻村找别的狗串门。偶尔,许暖去桃花溪边洗衣服时,阿黄也会屁颠屁颠地跟着。一同跟在许暖身后的,还有孟古的小叔,那个眉目如画的英俊少年孟谨诚,只是人有些傻。
傻傻的孟谨诚。坏坏的孟古。英俊而事业忙碌的阿黄。
这曾经是许暖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
桃花溪边,她曾经将一颗苍耳沾在孟古的衣襟上。十六岁的少女,眉眼尚未长开,却已别样有情。
——阮阮,我一辈子都不会丢掉这颗苍耳的。
——为什么啊?
——因为这颗苍耳就是阮阮。孟古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阮阮的。
——你撒谎!奶奶说,你过几天就要坐着火车离开桃花寨子,去外省读大学了……
——那我就带着这颗苍耳。苍耳在我身边,阮阮在我心里。
苍耳在我身边,阮阮在我心里。
可现在呢?
当她千里万里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他却不肯再见她一面。他要赵小熊告诉她,在这座城市,这所学校,他有了新的人生,让她忘记自己吧。
赵小熊还说,孟古身边的女孩像个洋娃娃……
她望着怀里脸色潮红哭得嘶哑的婴儿。
冬雪纷纷的夜,腥香飘荡的烂尾楼。
闭眼,是冰冷的记忆;睁眼,是冰冷的墙壁;充耳,是病重妹妹不断的咳嗽声;回头,是受伤的赵小熊痛苦的喘息……
终于,坍塌了,她的十七岁,不堪重负的十七岁。
夜就这么逼红了许暖的眼。
她要救许蝶!救她的妹妹!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跑到那条落雪的街。回头,风雪之中的烂尾楼,曾经她觉得如同牢笼的地方,将她死死困住的地方,让她疯狂想逃离的地方。如今却是她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家。家里是她拿命都要守住的人。
夜,渐渐掺着风雪,深成了绝望的颜色。
许暖茫然地走在街上。
明天会怎样?明天在哪里?无人知晓。
长长的街巷里,身边走过的陌生男人,有的对她投以好奇的眼神,也有的,不怀好意地对她打量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