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嫣身穿窄袖正红色劲装,束腕绑腿,下蹬一双红面白底的小马靴。玉颊绯红,双目澄亮,掉落下来的头发汗湿贴在脸上,虽是如此,她却是连喘都未喘一口的。
蕙娘见严嫣停下,便拿了一块棉帕子走上前。
“三姑娘,先擦擦汗,你这鞭子练得越来越好了。”
“还是没有蕙姨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蕙姨这种地步。”
严嫣是见识过蕙娘的武艺,不说那鞭子使得行云流水气势骇人,光那身登峰造极的轻功便让人垂涎三尺了,只可惜严嫣和蕙娘习了五年,也就是爬树敏捷点罢了,还做不到蕙娘那种翻墙入院如履平地。
蕙娘抿嘴一笑,将帕子放在一旁的托盘上,道:“三姑娘您身份高贵,习武并没有什么用,学些粗浅的便好,蕙娘的功夫并不适合你。”
“为什么?”
以往严嫣每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蕙娘总是不说,今日却是沉吟半刻,道:“蕙娘的功夫,是杀人的功夫。”
“杀人?”
蕙娘点点头,眼神沉着。
这‘杀人’二字,让蕙娘说的极其淡然,仿若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只有此时这个敛尽锋芒其貌不扬的中年妇人,才显现出那点特别出来,一改平时在威远侯府里的低调不起眼。
听蕙娘如此说,严嫣只是惊讶,却并不惊疑,因为对蕙娘的身份,她还是知道些许的。
蕙娘并不是普通人,这么说吧,蕙娘是江湖人士,早年与其夫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高手,提起‘鸳鸯双煞’不能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也算是鼎鼎有名。
当然,这也是江湖圈子里的名头,在外面人来看所谓的江湖,也不过是一群下等人刀口舔血混口饭吃罢了。
他们有着很好的武艺,有占山为匪的,有自己拉帮结派的,也有为富贵人家卖命的。而蕙娘与其丈夫早年就是为一位大盐枭卖命,奉为座上宾。
历来做私盐的都是大买卖,暗里眼红的嫉妒的想分一杯盅的不再少数,而明面上官府打击私盐贩子也是不遗余力。功夫再好,双拳难敌四手,所以在官府来看,提到这些混江湖的,只会不屑一顾。
一次,鸳鸯双煞在为主子排除异己,那大盐枭不查,所杀那人在官府中有大背景。鸳鸯双煞被官府各路追捕,而那盐枭为了明哲保身把两个扔了出来做替罪羊不说,暗里还派人追杀想杀人灭口。
鸳鸯双煞仓皇而逃,蕙娘的丈夫在逃亡过程中为了保护怀孕的妻子被盐枭派来追杀之人所杀,蕙娘也是流产身受重伤,命在旦夕。危急关头,蕙娘被人救了,救她之人便是早年镇国公门下的一名家将,当地的一名卫所指挥使。
这名指挥使本是追查那盐枭而来,机缘巧合救下蕙娘,蕙娘当时失子丧夫,万念俱灰。报仇心切下,把她所知那盐枭之事全部说了出来,并许诺一旦帮她报了仇,自此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早说了,官府之人是不屑这些跑江湖的。
这里就要说到严嫣五岁那年练武之事了,毕竟是女娃,请男性师傅教导总是诸多不便,镇国公便起了想给外孙女找个女师傅的念头。这年头妇人习武本就凤毛麟角,更不用说还要是那么回事的,所以这事就被镇国公安排了下去。
于是蕙娘便通过那指挥使到了镇国公的手里,经过各种考验与观察,又到了严嫣身边。
严嫣一起先是不知晓蕙娘身世的,还是日子处久了处出感情了,蕙娘一点点告诉她的。
对于蕙娘来说,世间本是毫无挂念,剩下唯一的念头便是报恩。来到严嫣身边,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是感情动物,尤其严嫣那时候还是个小娃儿,这五年的相处下来,小女娃长大了,而蕙娘私心里也早已将严嫣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女儿来疼。
在她来看,三姑娘是大家小姐,这大宅门里的女子根本不需要什么武艺,行走皆有随从,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必去吃那个苦头。所以这几年,她仅仅是教了严嫣基础功夫,然后便是一路软鞭子。有个什么意外,自保有余,再深些却是没必要。
“那阿嫣可以学吗?”
蕙娘微微皱起眉,“三姑娘为什么想学这些?这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严嫣眉眼间有一丝低落,“你看我学什么都不行,女工不行,更不用说那些熏陶气质的什么琴棋书画了,人总得有一门精通吧,既然喜欢那自然要学到最精。总不能日后人问我,你精通什么,我回转反思皆是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