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出去后,不敢在方圆三米内逗留,赶紧躲到七楼的员工餐厅。秘书安娜紧随其后,很八卦地打听Boss喷火的原因。阿九把这两天的事情简单说了。安娜顿时激动起来,瞪圆一双蓝眼珠子,问道:“是真的吗?他们都不喜欢她?她被虐待?”
阿九轻嘘,四下瞥了一眼,“这里是公共场所,你讲话注意一点儿。”
安娜压低声音问:“她的前男友是谁?做那一行的?”
“不知道。”阿九开始为自己的一时多嘴感到后悔。
“你说Boss会不会和她分手啊?”安娜神经兴奋的继续八卦,“其实他们订婚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些奇怪,你看Boss以前的女朋友,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风萍,连名字都挺土。”
“我不这么认为。”阿九忍不住截断她的话,“宋玉有句话叫做‘风起于青萍之末’,我想她的名字可能来自那个,典雅,又有内涵。”
“宋玉是谁?”安娜一愣。
“一个才子。”
“你似乎对她挺有好感?”
“是,她是一个很有礼貌、很有教养的人。”
“是吗?”安娜显然有点儿出乎意料。
“吃饭吧,汤都快凉了。”
他说完开始埋头吃饭。
午餐时间过了一会儿,餐厅里陆续进来不少员工,周遭尽是窃窃私语。餐厅有两台电视机,后面那台平常不怎么开,今天也不知道是谁把它打开了,噪音立刻增加一倍。
阿九为自己的一时失言而成为八卦传播者,感到深深地懊悔。
他扒拉了几口饭,喝了小半碗汤,就准备起身离开,但是他忽然发现,安娜正抬高下巴,两眼直勾勾盯着电视机。
电视里是一则娱乐新闻,女主持几乎是不带喘气地说道:“先锋传媒就旗下杂志昨日刊登过的一篇文章发表道歉声明,称那篇报道完全是凭空捏造、子虚乌有,对风萍小姐的名誉所造成的不良影响而道歉,并宣布即日起立刻停止出版发行这份周刊,解雇当事记者和责编,主编也已引咎辞职。”
这条新闻一出,餐厅里忽然一片肃静,几乎每个人都盯紧电视机。
阿九立刻起身离开餐厅回总裁办公室。
刚出电梯就看到杨凡匆匆进来,他连忙叫道:“嗨……”
杨凡举手做了个手势,表示稍后再谈,然后敲响了总裁办的门,进去汇报情况。然而,他的汇报已经没有意义了。
唐迦南已经从电视里了解了情况,并且陷入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里去。
杨凡很明显看出Boss大人不对劲,放下资料就出去了,留下唐迦南一个人独自伤感。
风萍这次充分显示了她的实力,一夕之间就把事情解决了。他所做的工作完全多余。唐湛说得没错,她确实和他以前交往过的女人不同,她根本不需要他。在他的天地里,他是一个很有分量的人,可以帮助别人,是个重要的人,可在风萍的世界里,他无足轻重,什么忙也帮不上。他感到很沮丧、很失落。他毕竟是个男人,有着男性的自尊心。
同为男人,安悦生也有些失落。
风萍的过去曝光,他的感受比唐迦南更加复杂、难以言说。那篇文章说风萍半年前还住在白马公寓,还有那家他们以前常去的谭记面馆。他不禁要怀疑她对自己旧情未了,忍不住给她打了电话,虽然她没有接听,但他却忍不住想入非非。
他一整夜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结果一觉醒来,事情完全颠覆了。
报刊道歉停发、编辑记者均被解雇、后续报道胎死腹中。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居然也有点儿失落。那则报道确实是夸张了一点儿,内容是有点儿失实,但说它完全是子虚乌有,那才真的是子虚乌有。
安悦生闭目略微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睁开眼睛,看见浮光幻彩的夜景,他将酒杯重重地搁在窗台上,决定出去透透气,放松一下。
时间不到十点,夜生活还没有拉开序幕。
他驱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大圈,特意绕到偏城郊的樱花街,在白马公寓外面停了好长一会儿。他往日绝不是一个容易伤感的男人,可一旦伤感起来,就像老实人发脾气那一样颇具爆发力,而且来势汹汹。
他悲伤得连自己都有些吃惊,好像真的爱她爱得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似的。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各式各样的人,有些人可以用来消磨岁月,有些人则可以用来珍藏怀念。曾几何时,风萍不幸成了安悦生消磨生活的那个人,所以总觉得不够完美。如今她终于也沦为被怀念的那个,她昔日的缺点也就被过滤掉了。
安悦生的大脑就是PS工具,可以把一切棱角分明的记忆羽化。但或许是酒精在起作用也说不定。一个到酒吧买醉的男人,若没有女人让他失魂落魄,简直说不过去。
在喝酒这件事上,他天赋异禀,酒量绝佳,有千杯不倒的美名流传在外,无论是老板、同事还是客户都对他十分钦佩,但有时也挺烦恼的,比如今晚,想大醉一场都极为困难。他很努力地想要灌醉自己,但徒劳无功。回去的路上,又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人。
他以为自己眼花,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再看。
没错,正是风萍。
他想要下车,可是绿灯已开,出租车已经驶了出去,他只能目送她的白衣急速退去,隐没在夜色里。忽然之间,他感到胸口一紧,回忆像一条阴冷的蛇缠绕着他的心,酝酿了一整晚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到达顶点,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急忙叫停车子,冲到路旁,翻江倒海般呕吐起来。
暮春时节,气温已经大幅度回升,但凌晨还是稍微有点儿冷。风萍把敞开的白色风衣紧了紧,风衣里是浅蓝色竖领衬衫,下穿西裤,走在夜色里,有一种秀挑洒脱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