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提身为北渊军方有数的大人物,裴镇叫上迟玄策一起,用意很是明显。
迟玄策面带微笑,欣然应允。
怀才可遇,君臣相得,这是所有人都愿意看见的美好。
众人便在微笑
中分头散去。
御书房,吴提已经等候了许久。
裴镇和迟玄策前后走进,笑着跟吴提介绍了一句,“迟玄策,刚到长生城,带来混个脸熟。”
他没有过多介绍迟玄策的情况,因为对于吴提而言,这是早该熟知的情报。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吴提听见这个名字时,心中便立刻想起了关于迟玄策的种种,起身行了个不算怠慢,但也不至于谄媚的礼。
迟玄策自然当即回礼,对于这位威震草原的鲜卑共主,以及孤身死守殇阳关的忠肝义胆,他亦是钦佩得很。
二人笑着寒暄两句,果然吴提是知晓迟玄策身份的。
随着裴镇吩咐赐座,三人自然而然地分头落座,裴镇居中,吴提在左侧下首,迟玄策在右。
吴提主动起身,在裴镇面前站定,抚胸弯腰,“陛下,吴提有负重托。”
裴镇笑着摆了摆手,举止之间,已有从容之姿,“不是听说你把主力都带回来了嘛,战场上死伤点,正常,多加抚恤慰问,需不需要朕亲自下一道旨意安抚?”
“臣惶恐,未能将掳掠所得悉数带回,已是有负君恩,岂敢再劳动陛下。”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裴镇站起身来,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能拿回来固然可喜,但那本就是意外之财,拿不回来就拿不回来了吧。”
说完他神色一动,“你去西北,见着我那云落兄弟了吗?”
吴提神色一滞,裴镇眉毛一挑,“有事?”
吴提立刻单膝下跪,一手撑膝,“陛下,我们撤退之时,遇到了义军的阻拦,双方战了一场,也因此我们没带回那些掳掠所得。”
裴镇依旧在笑着,但笑声听在吴提和一旁沉默旁观的迟玄策耳中,已经变得有些微冷,“云落是不是在义军之中?”
吴提低下头,“是。”
“殿下,木已成舟,万勿急躁,否则错上加错!”
迟玄策嘴唇微动,聚音成线,为了达到效果,甚至不惜用上了一点小心思。
看着裴镇本来要喷薄的怒火稍稍收敛了些,迟玄策连忙再补一句,“想想吴提大人之前的所作所为,陛下初登大位,切莫寒了人心,此事稍后再慢慢处置吧。”
吴提低着头,等待着本来要到达的狂风暴雨,他已经从陛下方才冰冷的声音中,嗅到了风暴将至的湿润气息。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迟迟未来,等来的却是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用力将他搀起。
“自当日你随先皇南征以来,便从未有过片刻歇息,期间更有血战殇阳关这般值得草原赞颂万世流传的忠义壮举,此番南下,又是车马劳顿,朕又岂能因私废公,寒了一颗为国之心。”
裴镇望着吴提的眼睛,神情真挚,“只是朕与云落,相交生死,朕初登基,便有这与之刀兵相见的局面,让朕如何心安,又如何接受!”
吴提看着眼前年轻渊皇的真情流露,很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忍住了。
因为他只是个臣子,哪怕实力强些,也只是个臣子。
既然如此,便不能逾越了本分,帝王最不需要臣子的同情,更不需要臣子的安慰。
或许在某些时候需要,但归根结底是不需要。
于是,他在眼中流露出自责、愧疚和难过,立刻重新跪下请罪。
“罢了,下去歇着吧。封赏和抚恤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裴镇挥了挥手,“另外,薛钧的事我知道了,你先押在你那儿,我明天再去见他。”
吴提起身,朝迟玄策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虽然他不知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发生过什么,否则陛下不会突然停下了暴怒,环顾场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应该就是这位迟先生了吧。
吴提走后,裴镇懊恼地揉着脑袋,“迟先生,你说我有何面目去见天启、管姑娘、剑七、梅兄他们?”
迟玄策皱着眉,“陛下,此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然后他立刻就后悔了,可惜话已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