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房间、糊着泛黄报纸的墙壁、发黄的、被撕碎扔在地上的录取通知书。
“你想都不要想,个赔钱货还想去上大学?你爹妈给的那点钱够谁吃喝的,哪里来的钱给你付学费?
女娃娃上么子大学,反正以后都是别人屋头的人,早几年嫁人晚几年嫁人都一样!”
男人脸上,伪善的笑和狰狞的怒两种情绪来回切换,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仿佛还历历在耳:
“你还敢瞪我,老子白白养了你这么些年?上学,上你妈的学,我都跟人家谈好了,大学生媳妇,人家愿意出三万八的彩礼,管你愿不愿意。”
“通知书?通知书又咋了,这不没了吗?老子不管,你敢去上学腿给你打断,我是你亲叔叔,我看哪个敢拦我嫁侄女儿的嘛!”
漠视的婶婶,只会哭的嫲嫲,还有坐在一边玩手机,事不关己的堂弟。
南枝记不清楚,自己当时哭了没哭。
她就记得,自己跟头小豹子一样跳起来,狠狠咬住男人的耳朵,连啃带咬扯下来一块肉。
那是南枝头一次知道,男人跟女人的尖叫声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个傻逼,臭法盲,拐卖妇女是犯法的,你撕了我通知书又咋个样,大学又不是没通知书就不给念。”
南枝吐出嘴里的血肉,露出个畅快得意的笑:
“哪个要你养,哪个要你养的嘛?国家政策好,上大学能贷款,我自己打工养活自己,自己赚学费的嘛!
不就是你儿子没考上大学,我考上了,你觉得丢脸嘛!你敢卖我,我就报警抓你!”
“你敢犟嘴,真是翅膀硬了,好,想飞出这个穷沟沟是吧,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男人被说中心事,暴跳如雷,捂着血肉模糊的右脸咆哮:
“人家彩礼都给了,你不嫁也得嫁,你嫲嫲年纪大了,她以后养老还要我掏钱,你敢不嫁试试,就算你是个穷窝窝养出的金凤凰蛋蛋,老子把你翅膀折了,你也飞不出去!”
“你卖啊,你把我卖去哪家,我就给哪家下耗子药,在他家放火杀人,我看哪个敢买我。”
南枝毫不示弱,梗着脖子瞪他:
“他家有牛,我就药死他家的牛,他家养鸡,我就咬死他家的鸡,有狗我就打狗,吃狗肉锅子的嘛。
反正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让你好过,就算我死了,也要变成鬼回来把你全家带走。”
似乎是被南枝话里的狠绝吓到,男人扬起作势要打她的胳膊迟迟没有放下。
后来?
后来她只记得,一盏让人心安的红蓝警灯终止了这场骚乱。
很久很久之后,午夜梦回时分,南枝还能想起,二叔不甘心的怒骂,婶婶眼神里的麻木,堂弟脸上的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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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嫲嫲偷偷递来的身份证和一打毛票。
皱巴巴的老太太,给哭的皱巴巴的孙女,攒了一把皱巴巴的毛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