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听到巷子末尾,有位寡居多年的老太太,还有余下的屋子,时常租赁给年轻人。
姜知漓走到院门口,看着红砖码起来的矮小围墙,爬满了绿叶藤蔓,院子虽小,透过镂空窗户清晰可见里面布置精巧,整洁明亮,一个穿着布衣的老太太,正在那勤快地翻着菜圃。
她敲了敲柴门,唤道:“老奶奶。”
老太太拿围裙揩了揩手,走到院门口拉开柴门,上下打量一眼:“你有什么事?”
姜知漓礼貌含笑道:“我想租一间您的屋子,您看方便吗?”
老太太见眼前小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虽一身下人衣裳也遮不住惊人的好颜色,顿时有些迟疑,不愿住进来这么个招人的,扰了她的清净。
她伸出手,语气不善:“一个月两块大洋,先给钱再住。”
姜知漓面露窘迫,“能月末再结给您吗?我现在身无分文,不过我明日就出去做工,想办法挣钱。”
老太太没等她说完,便砰地关上门,让她吃了一记闭门羹。
姜知漓丧气地往巷子里走,此时,车内男人鼻腔溢出一声哼笑,却看见她走了没两步,竟然蹲在墙角,似乎想在这巷子里过夜。
夕阳浅浅从天边裂开云层,洒落在阴暗潮湿的石砖地面,泥腥味渐渐从砖缝里往她鼻腔里爬。
她把脸埋在衣服里,干净的皂角香掩过了难闻的气味。
陈副官余光打量坐在后排的督军,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街道上那抹身影。
姜知漓太困了,接连两日的体力大量消耗,今日又只吃了一顿饭,早饿得她肚子咕噜噜叫。
落日微醺的夜晚,老巷子里依旧闷热的空气,夹杂着好似从石头缝里溜出来,悠久的过去的空气,好似一床旧棉絮,沉闷地裹着她。
她抱着膝盖,在复杂的气味弥漫中,就像无数个小时候的梦魇,独自一人扛着货架,靠着墙头沉睡过去。
为了安全着想,她还挑选了个隐秘的位置,在老太太院子墙根藤蔓底下,身后便是一堵围拢的高墙,只要老太太不出来,几乎没人会发现她。
车内,男人只看见那道身影,小鸡啄米似的磕着脑袋,然后一下子歪头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傅北臣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车门,朝着女人大步走去。
他把女人从地上抱起,又示意陈副官敲开老太太的院门。
老太太看见傅北臣,再看他怀里的姜知漓,脸色不大高兴。
陈副官掏出一根小黄鱼,“这是租金,不要透露我们来过。”
老太太一张脸顿时绽放成一朵皱巴巴的菊花,立马接过小黄鱼,拿牙齿咬了咬,笑得合不拢嘴。
“放心吧,老婆子晓得。”
傅北臣抱着酣睡的姜知漓走进院子,老太太立刻打开其中一间房,点亮马灯后,晦暗的光线浅浅照亮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傅北臣蹙眉看着那张床铺,铺着老式床幔,被面也粗陋不堪,眼神隐隐透着嫌弃。
陈副官又掏出一根金条递给老太太,嘱咐道:“拿去给屋子添置些东西,该换的都换了。”
“是是,老婆子明日就去买新家具新被褥添置进来,这床铺是老婆子洗过的,贵人先凑合一晚。”
傅北臣随口命令老太太道:“你先下去。”
老太太眼神扫过两人,笑着走出房间,却不禁寻思。
这穿白衬衫黑西裤的小伙子,看着身份不低,旁边那个倒像是他的副官,这年代只有特权阶级才配有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