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天之后,所有事情以一种快得令人甚至反应不过来的速度进入到正轨。
沈忆每日朝阳宫,乾元殿,御书房三点一线,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大周这个刚诞生的婴孩般的王朝中。
从安定旧朝人心,到继续完善推行女官制度,再到一步一步清洗旧朝残存势力,提拔培养新的嫡系血脉,沈忆每天自从睁开眼脑子就下意识开始飞速运转,上了朝听大臣们扯皮互相推诿,下了朝在御书房里一坐一整天,烧灯续昼,批折子看书,晚上回到空旷冷寂的朝阳宫,一个人沉沉睡去。
再也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沈聿这个名字。
以至于后来赵蕴之同她说起沈聿的时候,沈忆甚至恍惚了一下。
那日赵蕴之来同她商议浙直总督人选一事,两人议完事,男人打量着她的脸色,说:“这段日子朝中上上下下都安稳了不少,大势已定,陛下心里这根弦儿是不是也该松一松了?”
沈忆靠着榻,两根细白手指松松搭在斗彩折枝花纹浅杯上,瞥他一眼:“依赵大人看,朕该怎么松?”
男人英俊浓眉微微一挑,嗓音低沉带笑:“陛下的后宫不是还空着吗?”
沈忆抬起眼,目光定在他脸上,手指摩挲着杯身,似笑非笑:“哦?”尾音若有似无地上扬。
赵蕴之隔着面前这道紫檀案几望过去,年轻的女帝今日穿了身藕荷缎云龙妆留仙裙,臂间挽着水红织金云纹披帛。她素来穿得清冷持重,甚少着如此明媚艳丽的色泽,如今一穿,原本清贵冷艳的气质竟是无端透出几分暖醺的娆色,衬着身后那架金漆彩绘的华冠群芳屏风,两点漆黑瞳仁莫测地看着他,宛如画中人,叫人一时觉得如高台神女遥不可攀,一时又心痒难耐,想要靠近些,再靠近些。
早在当初相逢之日起,赵蕴之就知道,眼前之人非池中之物,如今随着时间过去,她身上愈发养出一种沉凝尊贵的气势,令人倾慕又不敢觊觎。
可他偏就喜欢她这副样子。
赵蕴之的目光落在女人握着斗彩杯的手上,宽大衣袖滑落下去,露出一截雪白的细腕,上面缠着几圈深红色的南红玛瑙珠串,雪肤红链,美不胜收。
看着看着,赵蕴之倾身过去,执起茶壶,另一手伸过去,动作缓慢地仿佛故意是要让人看清他的动作,轻轻覆在女人手上,握住了她手中的杯子。
冰凉的手指握在掌心中,像几节细腻温凉的玉石,他收紧手指,握着她的手添了一杯茶。
赵蕴之看着她的眼睛,嗓音压得低哑:“臣亲手添的茶,陛下尝尝,可还入得了您的眼?”
沈忆两指松松捏着杯壁,淡淡看着他,自始至终一根眉毛都没动过。
赵蕴之今日穿了一身绀紫广袖长袍,头簪白玉,黑发如墨色绸缎垂在脑后,鬓若刀裁,眉目英挺,一双桃花眼笑中含情,京城女郎说他“陌上公子人如玉,风流倜傥小赵郎”,果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张脸已经长得足够招人,更不要提前段日子他在赵家杀伐果断,架空他大哥,逼赵父退位,彻底全盘接手赵家上下,成为了赵家说一不二的掌权人。如今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前途无量,又未婚,已经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夫婿和女婿人选。
沈忆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赵蕴之垂下眼帘,笑笑说:“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如今陛下的心里,还在想着沈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