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置信:“将军,咱们在这里又是勘察地形又是准备作战计划,不就是为了伏击楚军吗?为何现在又要放他们过去?”
“大头在后面。”沈聿淡淡道。
副将面露迷茫。
但沈聿只说了这一句,显然并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他转眸看过来:“还不去传令?”
对上男人深沉莫测的眼睛,副将忽然一个激灵。
他险些忘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小小参将林淮,而是曾经决胜千里,与安帅齐名的骠骑将军沈聿。
虽然这两人只有一张面具的区别,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林淮沉默寡言,平时不该他开口时从不插嘴,为人极其低调,毫无架子,若不开口,甚至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可撤去这张面具之后,男人仿佛一瞬间变得威严冷肃,叫人忍不住敬畏,忍不住服从。他仍然和往日一样只是站在你面前,你却清楚地意识到——他是你要绝对服从,不容质疑冒犯的上级。
王副将深深低下头:“末将明白了。”
命令迅速地向四面八方传达开去,士兵们沉默着放下弓箭,眼睁睁看着楚军从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地离开。
而直到最后一名楚军士兵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他们也没有收到撤兵的命令,只能在原地继续漫长的等待。
楚军已经走出八里地,真不知他们还守在这里做什么?!
强烈的不甘和疑惑在周军中弥漫,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浮躁焦灼。
一刻钟,两刻钟……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
将领们也都坐不住了,他们频频看向沈聿,可男人只是负手远望着西北方向,一语不发。
那是萧鸷离去的方向,亦是沈忆带兵前往的遂宁所在方位。
就在众人耐心耗尽准备发问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隐隐的闷雷声,空气中的灰尘仿佛都在隐隐地颤抖。
众将神色一变。
他们都是戎马多年,经验丰富的老将,自然一听便知——这根本不是要打雷下雨,而是只有数十万士兵才能发出的脚步声!
也就在这时,沈聿倏然收回视线,他的声音低沉清晰:“传令下去,全军备战。”
众人无不愕然。
沈聿的意思——难道这后面的,竟是楚军?!可——
“可将军是如何知道前面并非楚军主力的?”一人不禁上前,把所有人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沈聿惯常都是用剑的,但这一次,他没有抽出腰间的佩剑,而是拿起了弓箭,在掌中握紧,“其一,张铭照生性谨慎,对南蜀道这样一个天然绝佳的伏击地点必然早有警惕。”
“其二,”男人搭上羽箭,随意挽弓,弓弦弯出一个饱满如弯月的弧度,“萧鸷此人作战向来狼奔豕突,今日他却行军缓慢,举止小心谨慎,士兵们神色亦隐见紧张,显然是张铭照派这支军队来打前锋,只为做个试探。”
众人恍然大悟,不禁油然拜服。
他们自问都兵法娴熟,并不逊色于沈聿多少,可沈聿这份对人心,对战场,对细节的洞察力,却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而这份胸有成竹的决断和气度,更叫他们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