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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容川问这是什么酒,游飞说是碧香,孟容川很笃定地摇了摇头,说不是,更像醉月白。
醉月白是官家酒坊里最贵的那一种,严观看向墙角摞起的酒坛子,若是醉月白,光是酒钱都抵过整场婚礼的开销了。
大家喝得非常尽兴,因为明宝清没有出面的缘故,明宝盈少不得替她招呼了同僚,饮了几杯,然后很有先见之明的溜回去了。
所有人都在公主府这边的外院里,只她一个人回去了,孟容川有些担心,在桌上周旋了几句,同文无尽打了个眼色,便也起身了。
外院里坐着几桌青槐乡上的旧邻,孟容川同他们寒暄几句,一边唤着‘三娘’一边走进内院。
明宝盈没有进屋去,她就在亭中,正拉着花貍貍跳舞。
孟容川瞧见这一幕时觉得简直像个毫无逻辑的梦。
这貍猫也上了年岁,都要成精了,它踮着脚抻着身子迁就醉酒的明宝盈,猫脸上写满了无奈两个字,跟人没两样。
孟容川忍不住大笑起来,明宝盈听见笑声回头看他,脸上那种放松而天真的神情只会在醺醉时出现,她甚至招手要他过来一起跳。
花貍貍的猫爪被孟容川握住时,它更无奈了,眼睛好像有一种‘我指望你来救我,你怎么跟她一起疯’的意味。
孟容川也就疯这一回,因为能叫明宝盈醉的机会少之又少。
眼下,暮色四合。
宾客们要赶着宵禁离开,游飞和明宝锦在明家和公主府之间点燃了由光箭修改得来的烟花。
一簇一簇如夏雪般,孟容川一手捏着猫爪,一手牵着明宝盈,在烟花下转圈,空气里晃过来一阵硝烟的气味,屋外宾客告辞时又道恭喜。
笑声、贺喜声和烟花的声音铺天盖地,恍惚间,孟容川觉得今夜似乎也是自己同明宝盈的婚礼,不知道明宝盈是不是跟他有相同的感觉,她捧起了那只无可奈何的貍猫,抓着猫爪轻轻按在他胸前衣襟上,踮脚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又低头在猫儿脑袋上亲了一口。
“哪个比较好亲?”孟容川也醉了,问了这样一个痴疯的问题。
明宝盈扬起桃花面,指尖戳揉着猫儿脑袋,孟容川不满意地将她拘进自己怀里,含吻她的唇。
游飞和明宝锦锁好了房门,送各个吃醉酒的大人回到各自的屋里去,他们没找见明宝盈,瞧见黑、粉袍边在墙边一晃而过,游飞赶紧一挡,明宝锦一脑袋撞他背上了,觉得好疼啊。
“你走着走着为什么要突然练功?”明宝锦揉着脑袋,看着他扎稳马步撑开双臂做拦路虎的样子,非常不解。
“呃。”游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走啊,不是要找三姐姐吗?”明宝锦拿开手,额角红红一块。
游飞还是挡着她,嚅嗫道:“孟阿兄和三姐姐在聊学问呢。”
明宝锦那双清亮的琥珀眼晃了晃,转身就走了。
游飞连忙跟上,怕她不信,还说:“真的。”
“知道了。”明宝锦伸出一根手指,在游飞额上戳了戳,把他戳出外院去,一边把门关上,但又留了一条缝。
游飞就见她的一只眼和一点唇在那条缝闪烁着,说:“大姐姐和姐夫今天晚上也做学问,你早点睡,莫吵闹。”
他刚想扑上去解释,那门就是一关,扇了他一脸的女儿香。
游飞被那股香气迷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脑海里只有那琥珀眼仁和绯红唇瓣。
婚房是外院打通了的一间大敞间,什么都是红彤彤的,帷帐、茵毯、床褥,还有床上睡着的那个人。
她的婚服像一朵花,剥开的第一层花瓣是红的,第二层,第三层都是红的,只那花蕊是洁白的,纤长的,沾着花蜜和露水。
明宝清知道自己醒着,但烛火的晃动和帷帐鼓涨实在很像梦的波纹,还有那种不可言说的满足、愉悦,彷佛在做一个飞翔的梦,快乐和自由都是无边无际的,可以在云层里一直欢叫着,在海水里摇尾缠绵。
她午夜时分醒过来时,对上了严观亮亮的眼睛,像某种可以整夜不休的夜行动物。
明宝清的心里涨了起来,叫她忍不住用一种带点退意的轻哼勾他前进。
原来一夜可以这样长,这是明宝清第二次这么觉得。
当初在青槐乡上的第一个夜晚,她也觉得长夜漫漫,摧折人心。
可今夜漫漫,只将月色碾成一床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