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贩在街边大声叫卖声,人群中僧侣的低声吟唱,私塾里学子的诵读声,混杂着几条街外高高的楼子里妓女们隐晦的打情骂俏声,形成一种独属于繁闹市井的声音。
顾笙何时见过这等景象,他将车帘掀开一条小缝,拘谨地不敢全部拉开,好奇地朝外观望。
晏辞无奈地笑笑,继续低头看着手上的契书。
忽见卓少游突然指着车窗外面一个方向道:“晏兄,快看!”
晏辞挑开窗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越过街面店铺,在远处重重楼阁之外,烟波浩渺的胥河边上,耸立着一处楼阁,屋顶层层错落,翼角嶙峋。
那楼阁便坐落在江边一处小丘之上,楼阁之下椿萱并茂,呈郁郁葱葱之势。
从下到上一一数来,竟然有九层之高。
晏辞仔细看了那楼几眼,刚开始还以为是哪处寺院的钟楼,但看着又不像,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见卓少游目光粲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楼阁,面上一派向往。
他又回头看了看顾笙,发现顾笙也看着那楼阁,虽然脸上没有卓少游那么激动,但是也是若有所思。
他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浅薄:“。。。那楼怎么了?”
顾笙闻言一怔,接着笑眯眯:“夫君,我以前听听爹爹说过好多次,胥河河岸有一处很有名的楼阁,叫做‘登云楼’,是天下读书人争相参拜之所,想来就是这个了。”
晏辞依旧一头雾水。
登云楼?
卓少游怔怔地看着那楼,眼底的兴奋之色越加浓重,感叹道:“有朝一日能亲眼得见此楼,小生此生无憾矣。”
晏辞被这两人的反应弄得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道:“那楼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除了样式漂亮些,风景好些,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卓少游转了过来,眼睛亮亮的:“晏兄有所不知,那楼原本不叫‘登云楼’。因为其所在地方,隔着胥河对岸便是秀岳峰,它原来的名字叫做‘望岳楼’。”
晏辞合上手上的书册:“所以为什么改名为‘登云楼’了?”
一说到这个,卓少游顿时神采飞扬,滔滔不绝讲述起来:“因为当年沈澜以解元之身赴京赶考,正好路过胥州的望岳楼。彼时他刚得了解元,一时兴起上楼远眺,并当场写下了一首诗。”
“登台佳气郁苕峣,云树层层倚碧霄。起我平生怀古意,望中明月满前朝。”
他声情并茂,语调抑扬顿挫地把这首诗背了一遍,完后一声感叹:
“写完这首诗后,他北上赴京,一举夺得当年春闱的会元,同年四月,殿试之上赐进士及第,成了大燕开国以来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从此这楼就成了天下所有读书人慕名之所,并且取了他这诗前两句的首字,改名为‘登云楼’了。”
晏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三元及第,古代所有人读书人渴望的最高荣誉,好比武将之于封狼居胥,文臣之于礼谥文正。
的确够厉害的,不过。。。
“沈澜是谁?”
此话一出,车厢内两人同时转过头看他。
晏辞看着卓少游惊讶的目光,就连顾笙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他顿时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浅薄了,根本就是无知,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以前没出过镇,不太知道这些。。。”
卓少游还没开口,顾笙已经忍不住道:“夫君,沈澜就是当朝的丞相啊。”
“沈澜沈楚云。”卓少游念着这个名字,目光炯炯,“他就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目标。。。我什么时候也能,也能。。。”
他话音减低,都忘了用“小生”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