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便行狐媚之术,引得主子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今日你便在这院子里好生跪着,跪满十二个时辰,仔细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老夫人目光锐利,从溶月身上掠过,便站起身来,由齐嬷嬷扶着回了暖房。溶月目送老夫人的身形彻底消失,心下便一阵悲凉。身为奴婢,她的性命本就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她做错了事,主子罚。主子有错,也免不了将错归咎在她身上。她何时引得孟行止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了?分明是孟行止不知节制,她清清白白的姑娘,就这么成了孟行易的暖床丫头。若非她想得开,怕是早就狠心去了。薄薄的积雪逐渐化开,浸湿了溶月的裤子。湿冷席卷而来,从膝盖处绵延不断地渗透,好似所有的寒气都要渗进骨头缝儿里,叫她疼得浑身发抖才行。她紧抿着唇,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溶月姐姐,侯爷来了。”跪在角落里的小圆轻轻唤了她一声。她的思绪骤然被拉扯回来。抬头看去,面沉如水的孟行止身披黑色大氅,剑眉星目,周身都散发着凌厉气息。从她身旁走过时,未曾给过她一个眼神。失落悄然从心底生长、蔓延,如同一根根藤蔓,紧紧缠绕在她胸口,挤压着,让她愈发呼吸困难。直至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暖房门口,她才失落地收回目光,垂眸,安分守己地跪在雪地之中。暖房里。孟行止掸了掸衣裳上的寒气,便有丫鬟立刻为他解下大氅,恭敬地退到一旁。“祖母,近日可安好?”孟行止一改方才的凌厉,眸色带着几分温和。老夫人轻哼一声,接过齐嬷嬷送来的黑色大胖猫儿,轻轻捋着猫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我还以为你一心扑在门外那丫头身上,都忘了你还有个祖母呢。”闻言,孟行止眸底笑容更甚,“不过是个丫鬟,祖母若不喜欢,孙儿今日便将她打发了,以后绝不沉迷美色,专心为皇上分忧。”他语气温和淡漠,可仔细听来,却带着几分威胁。老夫人心细如尘,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威胁之意,当即拉长了脸,训斥道:“不过是个通房丫头,不安分,换了便是。”“旁人没她仔细,更没她得孙儿喜欢。”孟行止语调依旧温和,态度却愈发强硬。老夫人于他而言,比他父亲更加亲近。早些年,他母亲去世,他父亲很快便娶了陈氏,有了孟行易,他在侯府的地位岌岌可危。是老夫人将他留在身边,精心养育三年。他待老夫人,应当孝顺,可他自己的事情,应当他自己说了算。哪怕是老夫人,也不能插手。“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夫人当即沉下脸来,将怀中的大胖黑猫往齐嬷嬷手中塞去,目光凌厉:“你当真要为了一个通房丫头,跟祖母我撕破脸皮?”“祖母。”孟行止垂下眼眸,“孙儿为人如何,您应当明白,绝不会因为一个通房丫头坏了心性,若有人在您面前胡言乱语,请祖母明示,孙儿立刻将府中嚼舌根的人,处置了。”冷飕飕的语调好似凛冬的寒风,狠狠刺中房里某个丫鬟的心。孟行止瞥了眼身体微微颤抖的丫鬟,眸色晦暗不明。老夫人养了孟行止三年,自是了解他的性子,他一旦决定的事情,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更改。今日将溶月唤来,不过是敲打一二,也好提醒孟行易,切勿因为美色耽误了他的前程。“罢了。”老夫人长叹了口气,“你如今长大了,早已有自己的判断了,祖母便提醒你一句,切勿因小失大,那个丫鬟,你带回去吧。”“多谢祖母。”孟行止眸底浮起几分笑意,可转身看向那个颤抖的丫鬟时,眸色依旧凌厉,“祖母身边这丫头,孙儿以前没见过。”“哦,意外捡回来的,看她可怜,便带回来了,止儿喜欢?”老夫人语调轻扬,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期待。这丫鬟是她特意挑选,本想带回来给孟行止添个通房,但眼下看孟行止的态度,怕是成不了。“看一眼,便心生厌恶,祖母还是好生查查,她当真身世可怜才行。”孟行止睨了那个丫鬟一眼,便觉得她不似表面那般柔弱可怜,反而野心勃勃。祖母一向谨慎,他提醒一二,祖母应该就明白了。想罢,孟行止向老夫人行了一礼,道:“孙儿还有事,就带着溶月回去了。”见他一心惦记溶月,老夫人好不容易生出的几分期待瞬间烟消云散。她满心不悦地摆了摆手,“快走,别在我面前碍眼。”孟行止眸中掠过几分笑意,道:“那不行,我下午便陪祖母用晚饭。”这话一出,才勉强消解了老夫人心底的郁气。待他行至庭院,见溶月还乖乖跪在雪地里,身下衣衫早已被雪水打湿。巴掌大的小脸透着几分苍白,瘦弱的身子也有些颤抖。看她平日牙尖嘴利,在祖母面前倒是老老实实,几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打算跪到什么时候。”他来到溶月跟前,低沉的声音里流露出几分嫌弃。溶月抬起眼眸,澄澈干净的眸子顿时蒙上一层水汽,委屈巴巴地唤道:“侯爷。”“老夫人让奴婢跪满十二个时辰,仔细想想,奴婢哪里做错了。”她最大的错,就是不该接近孟行止,应当早点一把毒药药死孟行易,再逃之夭夭。瞧她眼尾泛红,温软的声音带着两分哭腔,孟行止心底忽的一热,欲念悄然升起。他当即压下这个念头,按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着他,语气微冷:“那你可知道错了?”“知道了。”被捂住眼睛的溶月声音闷闷的,委屈得很,“奴婢应该离侯爷远远的,更不该在侯爷为奴婢出气时,无所作为,应该拦着侯爷……”“闭嘴。”孟行止越听越觉得憋屈。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狐狸,被祖母训上几句,她便动了离他远点的心思。还阴阳怪气地将责任甩到他头上。真是,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