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神色骤然凝重几分,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是祖母一叶障目了,但你大哥的确被那个丫鬟迷了心智,不能让她一直留在你大哥身边,须得想个法子,将她打发了。”孟诗婉将她凝重的面色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也生出几分无奈。大哥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女子,哪怕是丫鬟又如何。长宁侯府又不是养不起。祖母偏要将人家赶走,让大哥失望。她须得在祖母跟前多说些好话,让祖母能高抬贵手,将溶月留在大哥身边。思及此处,孟诗婉吟吟一笑,来到老夫人身后,轻轻为老夫人捏了捏肩膀,“祖母莫急,且看大哥对那个丫鬟到底是何态度,今日毕竟是秦小姐做得太过,大哥用那丫鬟做筏子也不一定呢。”老夫人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孟诗婉一眼,眸中多了几分温和之色,“你啊,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一心护着你大哥。”孟诗婉笑得愈发温顺乖巧,“那是我大哥啊。”“也罢,暂且等着看吧。”老夫人心底压着事儿,打发了孟诗婉,便唤来齐嬷嬷。齐嬷嬷亦心事重重,面色有些不自然,“老夫人,之前中毒一事,真的不深究了?”见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老夫人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凛冽:“真凶已经抓住了,还要怎么查?”背后真凶是谁,她们心知肚明,然,陈二夫人已经推了一个替罪羊出来,她们再查下去,难免会伤了长宁侯府和陈家的表面和平。“此事不得再提,真想如何,已经不重要了。”老夫人长叹了口气,心情愈发复杂。那日,她其实亲眼瞧见孟行易在粥里下了泻药,她在孟行易喝粥之后,才喝了几口。她的亲孙儿,竟向她下毒,哪怕是泻药,也足以让她虚弱很久了。孟行易这个孙儿,怕是疯了。……半梦半醒间,溶月好似听见床边有人在说话。轻轻睁开眼眸,便隐约瞧见孟行止穿着一身黑色袍子,与身穿粉色夹袄的孟诗婉相对而站,二人正面色凝重地讨论着什么事情。当她想认真听两句时,二人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本就迷糊的脑子变得愈发昏沉。门外,孟诗婉面色凝重地看着孟行止,道:“大哥,你当真要让她留在侯府?”祖母如今将溶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她一直留在侯府,怕是过得举步维艰。孟行止藏于袖中的手微微握成拳头,清隽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不过是个丫鬟,是去是留并不重要。”“死鸭子嘴硬。”孟诗婉轻哼一声,朝孟行止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听说,你暗中把溶月的避子汤药,换成了调理身子的药啊?”孟行止骤然拧紧眉头,脸拉得老长,“长风告诉你的?”孟诗婉被他凛冽的眼神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无奈之下,吐了吐舌头,道:“是我威胁长风,让他告诉我的,你啊,嘴硬心软,若真对溶月动了心,何不告诉她,用心将她留下。”深邃幽暗的眼眸中,倏然划过一抹希冀。可溶月入侯府的目的,是为她姐姐报仇,待大仇得报,她终究会离开长宁侯府。从此天高水远,不复相见……孟行止想到那个画面,双手便紧紧握住,双眸愈发晦暗。“不过是个丫鬟。”孟行止平复下心情,语气也冷淡了许多,“是留是走,我不会插手。”“可她真走了,你身边就没人伺候了。”孟诗婉煞有介事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担忧。孟行止却云淡风轻地拂手,道:“侯府并非她一个丫鬟。”见他如此嘴硬,孟诗婉幽幽叹了口气,温和的语调中带着深深的无奈:“大哥,若溶月不喜欢你,也是人之常情。”“时辰不早了,你不是要跟朋友去游湖泛舟?”心知孟行止故意转移话题,孟诗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湖水都冻上了,还泛什么舟。”话音落下,孟诗婉便提着裙摆,没好气地离开了。孟行止眉头微微皱起,回头瞧了眼紧闭的房门,眸色愈发凝重了。若他希望溶月留下,溶月就能留下吗?她在长宁侯府受的委屈太多了,她那般娇气,怕是早就想要离开侯府了。他将她避子汤药换成调理身子的药,一边卑劣地期待溶月有朝一日怀有身孕,能够留在侯府,一边又想要调理好她的身子,待她离开侯府,便能顺心如意,全无后顾之忧。房门内。面色苍白的溶月掐着手心,嘴唇也褪去所有血色。脑海中一遍遍响起孟行止那句“侯府并非只有她一个丫鬟”。偌大的长宁侯府,有很多人都想要得到孟行止的垂爱。不是非她不可。溶月悄然勾起嘴角,扬起一抹牵强的笑容。如此一来,她也就放心了。待到她报仇雪恨,便能顺利离开长宁侯府。她浑身无力地向床走去,清冷的香味不断钻进鼻腔之中,好似一股子奇怪的力道,将她的力气,一分一分地抽走。瞥了眼正在冒着青烟的香炉,她眉头轻轻皱起,便打起精神,上前将香灭了。这种香,再配合她喝的避子汤药,会一点点蚕食她的身子,叫她彻底失去做母亲的机会。假以时日,甚至掏空她的身子,让她愈发柔弱。小圆那日的提醒再次浮现在耳畔,溶月索性坐在床榻上,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香炉。孟行止对她的维护是真的,对她的残忍也是真的。她好像,越来越看不懂孟行止这个人了。温热的泪悄然从眼角滑落,了无声息地落在衣襟上,彻底失去了痕迹。她抬起手,缓缓擦去眼角的泪光,正欲躺下歇息,房门便被敲响了。下一刻,小圆便端着黑乎乎的汤药推门而进,圆润的大眼睛看着湿漉漉的,像是刚才哭过。溶月心中咯噔一下,眸中尽是担忧之色:“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小圆连连摇头,“没有,如今没人敢欺负我了。”见她双眼含泪,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分明是受了不小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