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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问:“你,是为何?”
贾琰看向她,眼光中有着沉沉黑影,他道:“我亦飘零久。”
这话说的奇怪,他父母双全,兄弟姐妹四全,虽是庶子,也是荣国府子孙,功名在身,仕途顺利,怎么看都不应该发出这样的感慨,但林黛玉却在一瞬后,轻轻的点头“嗯”了一声,什么也没问。
黄昏时分,暮光透过银红的纱窗,投下斑驳的竹影,将两个人的身影笼罩其中,明明如此静谧,却让人觉得耳边轰鸣,似乎万物都有了声音,花开的声音,雪落的声音,高山屹立的声音,甚至是时光追着春风的声音,让一切都变得既模糊又清晰。
贾琰叫了她一声:“林姑娘。”
林黛玉不再言语。
贾琰站起来,他的身量修长,如松如柏,脸上的轮廓也愈加分明,墨色衣服上盘着的白鹇随着他的起身飞摆,显出一种内敛的力量,他望向林黛玉,神情专注而认真,声音平缓而坚定:
“三千世路何纷纷,卿尚未字我未婚。唯愿茅檐青山下,烹茶听雪共朝昏。”
“我只是想,我们可以互相依靠,彼此都不会太过冷清而显得孤单,喻不论顺逆,荣辱与共,有家可归矣。”
“我这么说,你能接受吗?”
林黛玉仍然不语,她只是伸手将帐子放下来,双手抱膝,将脸埋在双腿上,一动不动。
片刻后贾琰走出屋外。
紫鹃将小丫头们都赶的远远的,只自己站在门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见他出来,欲言又止。
贾琰道:“重新端碗白粥,给你们姑娘送进去吧。”
第41章泪已还斩断前尘
贾琰从黛玉那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
磐月见他把整个屋子都翻的乱七八糟的,实在忍不住了,她问道:“三爷,您要找什么?”
“找钱。”贾琰走到桌子旁边倒了杯水,“我记得我前年从江南回来的金子银子还剩了一点,放哪儿了我怎么不记得了。还有我梧州的俸禄呢?”
磐月龇牙,她小心的绕过地上的各种东西,走到窗台的博古架前,她手伸到架子下面下面,不知摸到了什么,只听“咔”的一声,架子的边抹处竟然朝下崩开了一个面板,一个十寸长宽的四方盒子从里面掉了出来。
磐月托了那个四方盒子,递给贾琰:“在这里,当初还是你亲自用刀削空了里面设了这么个巧处,也是你亲自放进去的,你还跟我们炫耀过,这都忘了?至于梧州的俸禄,你也没给我们收着,这就真不知道在哪了,许是你用了吧。”
贾琰将盒子打开,见里面放着二十个金锞,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加上他刚刚从别的地方找出来的银子,加起来也就两千两多一点。
他以手扶额,有些不敢置信,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这么穷。
开始时候是读书科举,他没时间也没功夫挣钱,再者年龄小,容易被人辖制,后来出去游历,倒是给自己攒了一点,不过迎春那一进一折的,他还要还官行的钱,也没剩下多少,之后去梧州做官,那里大灾,底下人有孝敬的,他全搁在梧州百姓身上了,往常他自己还真没注意自己有多少钱,一个人也无所谓,现在还得另想想办法。
府上出的钱就另盖园子好了,黛玉的聘礼府上也会出一部分,但那部分最后肯定是要被抄走的,他自己赚的,倒是可以毫无负担的转移出去。
贾琰挥手让磐月出去,他记得梧州给他送匾的那个商人叫王百顺,他说他们家在京城也有生意,是做烧砖的,大昌的建筑多以木结构为主,砖石主要用于墓地,高塔,桥梁的建造。
也许他可以试着做做青砖瓷砖。
这先不提,眼下是该把亲事定下来,贾赦跟邢夫人在贾琰看来还比较好打发,这两人对他关注一向不多,想来也不会多在意他的婚事,他们才不在乎他娶谁,只在乎自己能从中捞多少钱,得多少好处。
这么好想的事贾母必然明白,她在头先劝他的时候就拿了林家剩下的家产来说话,恐怕不是劝他,而是看中了贾赦的这一点,那么贾赦那边,就让贾母解决吧。
不说贾琰,只说紫鹃待他走后,听他的吩咐,端了一碗白粥,还有两份清淡小菜过来,她看了看缩在帐子里成一团的黛玉,小心唤了一声:“姑娘?”
里面没动静,紫鹃怕她不好意思,恼了,也不敢狠叫她。
直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我身上没力气,扶我去外面。”
紫鹃喜的哎了好几声,外面的床是黄梨木木兮纹罗汉床,床上放着小矮桌,她将饭菜放在小矮桌上,就去扶了黛玉。
黛玉粥喝了一半,菜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她看着紫鹃道:“我实在吃不得了。”
紫鹃喜气盈腮,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福!姑娘就是吃一口,我也就放心了,这才对,好好养着,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这些天,是我累了你们了。”黛玉垂眸。
紫鹃怕她冷,等她用温水漱了口又给她净了面就连忙把她扶回床上,笑道:“姑娘说什么傻话,我碰上了你,只觉得跟你长长久久的在一处才好。”说罢给黛玉盖上了两层棉被,看着她疲惫的脸色心疼道,“快睡吧。”
黛玉将身子往里挪了挪,道:“陪我一起睡吧。”
紫鹃眼底骤然酸涩,她笑道:“好,咱们俩个一起。”
黛玉将身子背朝里面,本以为会睡不着,谁知眼皮一搭上,竟然悠悠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