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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外,杨典史抓着一个女人,方才那一句正是出自他口。魏凌命人放他们进来,杨典史与那女人一同跪下,面容坚毅:“钦差大人,小人已将潘二媳妇带回,潘二收下的银子,就在她手中。”
吴秀莲指着女人情绪激动:“大人,就是她,她就是潘二的媳妇!”
她一心为丈夫伸冤,却被这个女人害惨了,吴秀莲又怨又恨,化作汹涌的泪水,泣不成声。
潘二媳妇看着公堂上身着官服的官老爷,两边是凶神恶煞手拿棍棒的衙役,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六神无主,两枚银锭从颤抖的手中掉落。
“这、这是民妇的丈夫给我的,民妇都不知道是从何而来,与民妇无关,请大人不要牵连无辜……”女人哭着说道,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偷偷觑着躺在地上的丈夫,见他瞪着自己,心虚地别开了脸。
衙役呈上银锭,魏凌看也不看,指着银锭睨着韩知府:“知府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讲?”
韩知府淡然道:“还是魏大人英明,判案决断,明察秋毫。”
“那,知府大人也认同,就是余县丞指使潘二放的火?”魏凌将话说得更明白了。
韩知府讪然一笑,默默将头转了回去,眼中嫌恶一闪而过,心思百转。
这魏凌隶属羽林左卫,是御前当差的皇帝亲卫,能被选入羽林卫的多是些勋贵子弟,与他们这些经过秋闱、科举入仕的文官截然不同。别说他不是正儿八经混官场的了,有皇命在身,犹如奉旨斩人,恐怕搬出三品以下的官员根本压不住他。
堂上四人各有所思,形态各异,余县丞惶恐,马知县将韩知府视为主心骨,韩知府对这烂摊子心生厌烦,魏凌纵观全场,冷眼看着他们演戏。
范震昱不敢置信地看向余县丞,要不是班贺拦着他,差点儿就冲过去了:“余县丞,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你要做出这等事?”
余县丞梗着脖子:“绝无此事,下官是被冤枉的!他一个杀人放火的穷凶极恶之徒,知道自己绝无活命的希望,疯狗一般,咬死一个算一个。”
魏凌拿起一支令签:“不承认?来人啊,给我打他十大板,看他还嘴不嘴硬。”
余县丞强撑的硬气顿时消散,惊惶万状地看着向他靠近的衙役,跪着爬向韩知府:“大人!大人,您不能不说话呀!”
衙役有力的双手擒住余县丞肩头,将他按倒在地,水火棍高高抬起,韩知府依旧无动于衷,甚至闭眼不看他。
余县丞心知自己已被放弃,声嘶力竭地喊出:“我招!钦差大人,我招!潘二是收了我的银子,可我没叫他害死那么多人,我只是想让他烧两间房子,根本没有害人性命的想法啊!”
他一张脸涕泗横流,扭曲得难看,衙役在魏凌的示意下停手,稍稍直起身,继续说道:“一个多月前,是马知县找到我,他让我想办法制造点动静,好让范知县丢了乌纱帽,是他……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被矛头直指的马知县大怒道:“混账东西!你死到临头,还想拉本官下水吗!”
“肃静!”魏凌听得耳朵都要炸了,抓起一块令签就要往下扔,“看来此事已经真相大白,余县丞收买潘二放火,余县丞又是被马知县指使。此二人买凶杀人,残害同僚,逼死忠良,罪大恶极。来人,把这两个草菅人命目无王法之徒抓起来,严加审讯。”
“钦差大人!”事态即将失控,韩知府立时站起身,情急之下一把抓住魏凌的手,拦下令签,“魏大人,案不是这样断的,马知县他……”
魏凌右手被拦,下一刻左手抽了另一支啪的一声扔在地上,冷声道:“本官如何判案,需要你教?本官奉圣上旨意到此办差事,便宜行事,皇权特许,抓一个县官算得了什么?就是抓了你这个知府,明日就能有大把的人顶了你的位置。”
“魏大人,”韩知府加重了语气,“还请听下官一言。我有要事告知,暂且随我到二堂,听完我的话再判也不迟。”
魏凌瞥了眼班贺,按捺着性子道:“给本官清场,除了与案情相关的,其他一个不留,关上大门。你们两个,随我到二堂。呃……”他一指班贺,却不知该怎么称呼,索性放弃,“你也来。”
见一个工匠也要跟来,韩知府面露为难:“他……”
魏凌起身的动作停下,坐了回去:“那正好,我也不是很想听。”
“不不,下官没有别的意思。”韩知府连忙低头退让,忍气吞声跟着魏凌去了二堂。
二堂是公堂之后办公所在,与公堂上其他人隔绝,魏凌不耐烦地坐下,看看韩知府能说出什么花来。
韩知府缓缓道:“魏大人,马阳是例监生。”
班贺皱起眉,难怪!
本朝自先皇起,有了捐纳制度,只要给朝廷捐献足够多的银两,便可获取国子监名额,成为国子监监生,这些破格录用的被称为“例监生”。
监生本就经过千挑万选,若有低阶职缺,入仕为官可以不用经过科举考试。可有了捐纳制,就成了白身进入官场的一种捷径。
简而言之,就是由朝廷明面上来做的买卖,钱财归入国库,用之于民,换以为官资格给予捐纳者。
然而,朝廷毕竟不能明目张胆做出官职买卖,例监生并不是有了入仕资格便有官做,还是得等到有官职空缺。
与之相应的,捐纳银钱越多,候补越优先,加之上下打点,轮到他的机会那就更快了。
捐纳或许当时救了急,也是为了挽救黎民百姓,可弊端也同样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