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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伍旭照例前来汇报每日工作,拿着簿子却迟迟没有打开,班贺从案上抬头,放下手中毛笔:“旦明,你我什么时候生疏了?”
伍旭咧嘴一笑,一把将簿子按在桌上:“恭卿,我带了个人来见你。”
他让开了点,指指门外。班贺微微侧身,看见了门外站着一个工匠打扮的矮胖男子。
伍旭向外招手:“老莫,快进来!”
男子循声上前一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那身罩衣上有些不明的黑迹,显得不太讲究,像是还做着工呢,就被人从工坊里叫了出来。
那就情有可原了,工坊、工地做活的工匠还能干净到哪里去?
他行走间腿脚似乎有些不利索,班贺站起身,从公案后走出来,好叫他少走两步。男子见他上前,便也停在原地,双膝一曲就准备跪下,班贺连忙将他搀扶住:“不必行此大礼!”
男子似乎有些口干,舔了舔唇,瞟了眼伍旭,才开口说道:“小人名叫莫守,是军器局的工匠。”
伍旭头一回向班贺举荐他人,还有些不好意思:“老莫善制火药,在军器局里专制火捻,对火药颇有研究。我想,他是个能干的,或许能对咱们有帮助。”
“太好了!”班贺面露欣慰,“咱们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才。这世间能人异士凡几,我成日困在这一室衙门里,无暇顾及其他,正愁手下能用的人少呢,老莫来得正是时候。”
喜色迅速爬满伍旭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莫守憨厚老实的脸上也显出笑容:“小人愿为郎中效劳!”
眼前两人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工匠,班贺却如获至宝,鼓励伍旭多向他举荐。这样的人,多多益善。
完成一日工作,回到那座小院里,阿毛应当已经散学,却不在院里。班贺叫了两声阿毛,从屋里传来那小子的声音,听起来兴奋异常,他不免好奇又觉得怪异。
下一刻,阿毛双手高高举着斑衣郎冲出来,差点左脚绊右脚,脸上的表情因过度兴奋而显得夸张:“师兄,斑衣郎立大功啦!”
班贺看清他手里的斑衣郎,猝然变色,慌忙让他把手里的猫儿放下。
那两个月大的小猫,竟然嘴里咬着一只就比它小一圈的黑耗子。
阿毛顺从地把小猫放下,斑衣郎顺势往地下一倒,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它眼神坚毅,死咬不放,四爪抱紧,时不时用后爪连踹没了动静的耗子,不会有任何人怀疑那只耗子是它抓的。
“这……”班贺说不出合适的话来评价这场体型势均力敌的狩猎,过程定然是一番鏖战,啧啧称奇,“刚才抓的?”
“对呀!”阿毛一拍大腿,“我看了一会儿书,发现斑衣郎不见了,到房里找它,就发现它抓着大老鼠了。”
两人蹲在地上围观,斑衣郎炸开了全身的毛,尾巴毛张得像根鸡毛掸,平常软乎乎的爪子指甲全出,锋芒毕现,老鼠死透了也保持警惕,小小年纪可真是了不得。
班贺脑中回想起聘猫时的场景,那时顾拂抓着小猫,注视着他,说道:“班大人,可别小瞧它们哦。”
难不成,那神棍不是单纯靠运气,还真有几分本事?可想到他说陆旋的那几句……不不,班贺将这个念头甩出脑中,神棍就是靠蒙,不能当真。
抓到老鼠是斑衣郎有本事,不是顾拂说了就行。班贺点点头,这样才对。
班贺摸摸阿毛的头顶:“走吧,给咱们的大功臣去买些好吃的。”
“诶!”阿毛高兴地应了声,跟着师兄一同出门,学着斑衣郎贴腿走,“师兄,我也要好吃的。”
班贺揽住他的肩,控制住他的移动范围:“买。你照顾好了斑衣郎,它才有力气抓硕鼠,你们俩都是功臣。不过,你还记不记得今年多大了?”
阿毛振振有词:“多大年纪也要吃东西的呀!”
行,姑且算他有理。
这几日,返回的队伍应该已经回到叙州了。
毫无征兆地冒出这个念头,班贺望着前路,心中骤然生出点点怅然若失。
如同石缝里悄无声息冒出了一颗芽,在风中微弱摇晃。可看不见的缝隙里被它的根深植,发现时,已经蔓延到了所有能侵占的地方。
第97章彭府
护送贺礼的队伍回到叙州后,陆旋就要到各个府上报告任务完成情况,陀螺似的转个不停,正儿八经带头的曹因都没他忙。
先是到总兵骆忠和的将军府详细汇报京中诸事,曹因是骆将军的手下,当然不可能瞒报陆旋行踪。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陆旋必然要将闭着的那只眼补上。
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有贵人暗中出力,有这些人的帮助,他才能顺利找到仇家,手刃仇人为自己、为父亲母亲、还有镖局各位叔伯兄长报了血海深仇。似乎连老天也在帮他,他从头至尾几乎没有出纰漏,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叙州。
骆忠和稳坐正堂,听陆旋将寻到仇人事无巨细娓娓道来,凝重的表情未曾松懈。同样在将军府中的还有鲁冠威,这位随父亲出生入死的叔叔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陆旋回来他便第一时间前来关怀,确定他是否全须全尾。两位不惑之年的顶梁柱双拳紧握,偏头掩去微红的双眼,绷紧了面庞方能克制悲痛。
陆旋再次跪拜言谢,骆忠和久久无言,只是一声长叹。
他本不该陷入这般境地。他本该与父母一同远离朝堂、军营,当一个镖局少东家,而不是卷入这些污浊不堪的事情里,骆忠和心中不忍惋惜皆有之。
让陆旋镂心刻骨的两桩事有了结果,心中坚定,再面对便已经没了那些感慨,看起来比骆忠和与鲁冠威平静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