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大二暑假,赵小宛已经离开整整一年时间,苏东荒早已习惯这种苦涩的相思和等待,期间他跟沐云见了两次面,一次是十一,他去登海,一次是今年五一,沐云来的琴岛,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恢复到初中时候的融洽自然,但是什么时候再次捅破窗户纸恢复恋人关系,似乎需要一个契机,只是根本不知道这个契机什么时候出现,至少目前看来,大学期间不太可能。
苏小花顺利毕业,很快就要到阳光集团实习,今天晚上,在高知惠的组织下,三个人来到海边吃烧烤,苏东荒跟高知惠隔三差五就凑一起喝两口,两个人早已进化成亲密无间的酒友,喝归喝,却很少再像上次那样喝的烂醉如泥。
以高知惠的想法,本来是想找找人将苏小花安排在琴岛,但是苏小花坚持要去滨海新区,滨海新区是一个新成立的国家级开发区,串联渤海湾,横跨好几个地级市,听起来很高大上,实际上大部分地区都是荒无人烟的盐碱地,只要有风的日子里就沙尘满天,以后的发展前景巨大,但目前来说,条件不可谓不艰难,为了抢占先机,阳光集团今年年初就耗巨资在滨海建立了一个五星级酒店,苏小花去的就是那里,位于隔壁的东营市,距离琴岛二百多公里,即便距离东营市,也有六七十公里。
苏小花不想留在琴岛,她想去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之所以选择滨海,有两方面原因,一个是那边工资待遇要好一些,另一个是晋升前景巨大,她不怕受苦。
酒足饭饱已经半夜时分,三个人醉醺醺的回到高知惠家里,有苏小花在,这一次高知惠跟苏东荒之间没发生什么荒唐事,一夜无话。
这个暑假苏东荒没有出去打工,他打算留在学校好好学习一段时间,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没想到自己硬着头皮上了一年的土木工程选修课,竟然四门考试都过了!虽然学的稀里糊涂,但过了就是过了,接下来只要再过六门,就能取得正儿八经的土木工程专业学士学位证书,不过接下来的六门专业性很强,想要顺利通过难度不小,所以他打算利用暑假提前温习一下。
半个月之后,苏东荒接到家里的电话,姑姑病了,现在在住院,情况比较严重,让他赶紧回去,苏东荒心急火燎的往家赶,他的心里十分自责,算起来,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家,一直以为长辈们都还很年轻,想不到说倒下就倒下了。
苏东荒下车后直奔县人民医院,家里的亲戚都到了,一堆人围在住院大楼的门口,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事情,苏东荒一眼就看到嗷嗷大哭的大表姐,他的心里顿时一沉,连忙跑了过去,看到苏东荒之后,大表姐上来就是一个嘴巴子,还要再继续撕打的时候,却被大表姐夫和二表姐拼命的拉开,大表姐像泼妇一样对着苏东荒又喊又叫:“你个扫把星,要不是你俺娘怎么会得这种病?”
大表姐年轻时候魔怔过一阵,据说是走夜路的时候遇到一只狐狸挡路,她扔了一块石头给赶跑了,从那之后精神就一阵阵的不正常,传统医学根本治不了,后来找了好多跳大神的看,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好了很多,只要不受什么刺激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她比苏东荒整整大一旬,没上过什么学,小学毕业就跟在姑姑身边,思想封建而陈旧,小时候姑姑和爷爷(也就是她姥爷)聊算命先生说苏东荒命硬克人的话,她不经意间听了去,从那之后就一直不喜欢苏东荒。
苏东荒自然不会怪她,他满脸急切的转身问道二表姐:“秀英姐,我姑怎么了?”
“胃癌!”二表姐哭哭啼啼的说道。
苏东荒的脑子一阵眩晕,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愣在原地,怔怔的半天没有说话,这时,父亲走过来将他拽到一边,脸色凄凄的说道:“好好的人,谁也没想到得这种病!”
“现在怎么样了?我姑在哪里?”苏东荒缓过神来,抓着父亲的手臂,一脸急切的问道。
“你姑在病房,等着做手术!你秀宝哥回去凑钱了,看样两口子又打起来了,走半天了还没回来!”父亲摇摇头无奈的说道,都是普通老百姓,没病没灾日子还凑合,反正饿不着,一旦得了这种病,整个家就给拖垮了,一般家庭能存款过万就算不错了,二姑夫是个赤脚医生,日子还算富裕,但是前些年给秀宝哥娶媳妇,家里的积蓄一下子花光了,这几年稍稍有些缓和,估计手里也没几个钱,秀宝哥说了个漂亮媳妇儿,个子高挑模样俊俏,漂亮是漂亮,却非常不讲理,跟二姑的关系一直处的不好,这下二姑得这种病,兄妹三人肯定要凑钱的,这就给秀宝哥出了天大的难题。
苏东荒来到病房,看到病床上骨瘦如柴的二姑,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二姑有气无力的扭过头,看到苏东荒之后,原本昏暗无光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苏东荒就是他的骄傲,这是她的亲侄子,可是从小就当儿子一样养,看到苏东荒泪流满面的样子,二姑抬起手,示意他到前面来。
苏东荒蹲在病床前,一句话不说,就是低头流泪不止,二姑一脸埋怨的看着父亲:“我不是说不告诉他吗,谁让你让他回来的?!”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秀宝哥终于回来了,脸上还有好几道抓痕,二表姐连忙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抓的?”
“还能是谁?你少说两句!”二表姐夫拉了一把二表姐。
“舅,你看看还能找人借点儿吗,俺姊妹仨一人一万,俺爹那里连借带凑的两万,现在还差一万多呢!能借的都借了,不知道找谁了!”秀宝哥性子很软,但是很孝顺,他回家拿钱,彪悍的媳妇儿一分钱不给,两口子打了一仗,他拿着存折撂下一句话就出来了:“这钱必须出,这病必须治,砸锅卖铁也得治,你能过就过,不能过咱就离!”
苏连胜有自己的难处,毕竟是亲姐姐,他不能不帮,但是他本身也不富裕,咬牙凑了五千块钱,这钱出就出了,肯定不能往回要了,再往外拿钱实在是力不从心。
“先联系医生准备做手术吧,剩下的钱我有!”苏东荒起身说道,然后不管众人的阻拦,起身去取钱。
苏东荒拿了两万块钱回来,医院见钱凑齐了,这才安排手术,二姑已经是胃癌晚期,整个胃切除了三分之一,接下来还要不间断的化疗和吃药,这种病是绝症,肯定治不好,就看能拖多久。
半个月后,二姑出院,在医院待着也没什么意义,现在只能回家养着,定期化疗,不间断吃药,这又是一笔不菲的费用,而且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二姑夫听说有重大疾病补助,跑镇上去申请,结果连续跑了一星期都没任何头绪,灰头土脸的挨了不少训,光往医院和镇上来来回回跑了几十趟,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最后逼的老实巴交的汉子跪在镇党*委门口,一跪就是一天。
苏东荒这两天一直在家陪着二姑,他知道二姑夫跑镇上申请补助,却不知道受了这么多刁难,当他从父亲嘴里得知这一切之后,登时火冒三丈,骑上摩托车直奔镇上。
此时正是盛夏酷暑,二姑夫就顶着烈日跪在镇党*委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多也只能一声喟叹,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这时,一辆桑塔纳轿车从大门里面驶出,从二姑夫身边缓缓经过的时候,副驾驶的车窗打开了,一个人顺手丢了一袋垃圾出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二姑夫身上。
苏东荒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他一拧油门,摩托车一声轰鸣,离弦箭一般迎面装向桑塔纳轿车。
轿车司机大吃一惊,拼命的按喇叭,可摩托车司机就像疯了一样,径直撞了过来,司机吓的差点儿尿了,心里一慌,油门当成了刹车,车头一抬,蹭一下蹿了出去,司机本能的一拧方向盘,小车呼啸着撞在路旁的一颗大柳树上,咣一声巨响,车头撞的稀巴烂。
苏东荒驾驶着摩托车,紧贴着小轿车窜了过去,他停在二姑夫身边,将他搀起来,“走,姑父,先回家!”苏东荒将姑父扶上摩托车,冷冷的看了一眼从冒烟的轿车里狼狈的往外爬的几个人,发动摩托车,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家之后,苏东荒给杨燕打了个电话,专门询问了大病报销的相关事宜,杨燕也不是很懂这一块儿,特意打电话帮忙问了问,国家确实有这方面的政策,但是流程很麻烦,各种文件各种证明,不找关系一般人根本应付不来,得知是苏东荒二姑的事,杨燕仗义的表示这事儿交给她就行。
一年前,杨燕便如愿取得本科毕业证,托男朋友的关系,现在在县委招商办挂职,最起码在高原这片儿土地上,办事儿如鱼得水,杨燕非常了解苏东荒的脾气,从电话里,知道苏东荒应该为了这事儿碰了不少壁,这就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主儿,所以她不放心的问道:“你没惹什么事儿吧?”
“没有!”苏东荒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事儿肯定小不了,这帮人又不傻,估计很快就查到自己身上来,但是他不想总是麻烦杨燕。
“没有才怪!快说,又把谁打了?”杨燕一听就知道苏东荒撒谎,拔高嗓门呵斥道。
“谁也没打!”苏东荒简单的将镇党*委大门口发生的一幕讲了一遍,然后补充道:“严格来说这事儿也不怨我,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有人受伤吗?”杨燕紧张兮兮的问道。
“应该没有!”想起那几个人往外爬的时候惊慌失措,脸上却没有痛苦的表情,苏东荒判断应该没受伤。
“你呀你,我给你问问什么情况,希望这事儿别闹大,先挂了!”杨燕说完便急匆匆的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