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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身份的事,合该好人有好运,柳寒霜当初随手救下的一个老头子,谁承望竟有好大的来头。他本家姓王,山西太谷王。本家的老祖宗在太祖爷时候靠着与蒙古四十九部做生意发了家。
后来朝廷与北边作战,他们家还给军队供给过日用商品,到了老王头这一辈,他的族兄机缘巧合与蒙古王公做了亲,朝廷这边也为曾供给过军用物资的事恩赏了爵位。从那之后才算正儿八经地翻了身。
老王头年少多舛,父母几年之内相继离世,叔父虽然将他视为己出,可是随着家中产业越做越大,几个堂兄弟之间的纷争就明显起来。
老王头本没有争夺之心,可是下头一众人看老祖宗对他不错,难免有想剑走偏锋烧冷灶的,在这些人的推动下,本来还算和睦的兄弟关系也出现了嫌隙。
老王头自己是个有志气的,自认为大丈夫不能只盯着家中老辈人创下的那点子家底。于是自己收拾了一个行囊,穿山越海地到粤海安了家,幸而不堕祖宗威名,也算创下了一份家业。
可惜也许是命犯孤寡,老了老了,还碰上兵祸,那粤海将军没本事,背地里养寇自重渐成大患。
一夜之间,老王头就从富家翁沦落成了丧家犬,当初一无所有地离开太谷,如今回去,除了空添的岁月,依然一无所有。
老头子一生经历过大起大落,至亲之人相继离世时,也曾想过一条绳子了了残生,幸而碰到了柳寒霜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念想。万念俱灰之人若一时没死成,后头再难也能挣扎着过下去。
柳寒霜顶了老王头孙子的名字——王庚,将他一路送回了山西。王家的当家人还没忘记这位少时相伴的堂弟,少小离家老大回,年少的龃龉被岁月冲刷成了灰色,相知相伴的岁月反而历久弥新起来。
王家举办了盛大的家宴为老王头和王庚接风,算是正式承认了王庚的合法地位。可这一穷二白的祖孙两人想要在那大宅门里立足,甚至重振家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所幸这两人都各有挂碍,一个为着远困京城的知己能挣脱樊笼,一个为了长眠底下的亲人不被一众死鬼看不起。一老一小没人说过一句退缩的话。
柳寒霜这次回来,看到冯紫英的母亲相看史侯家的姑娘而撇去迎春,心中那个曾因为容貌姣好而被人调戏轻侮的小戏子再次颤抖了起来。他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堂兄”可以靠着老辈人做生意封侯承爵,他未必不能借此改换门庭!
这次回来,即是相逢又是告别。当柳寒霜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迎春时,迎春感叹这发展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金陵岂非池中物,柳寒霜这样的人,只要扶他一把,他就能延展出无限的可能。
匆匆打叠起自己身边所有能用到的现钱,迎春将它们一并交栽了柳寒霜手中。
“我的账都是你管着,所能挪动之处你比我更清楚。你看着,除了那些动不了的田庄铺子,其余都可以拿去做本金。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你做生意,小打小闹的何时才能成气候?
可我这一二年间就要出阁,若事情不顺,你就是我最后的底牌!我知道王家有钱,也不会放着你一无所有的去奔去闯,可是自己若当真全仰赖他人时,就难免被人看轻,便是上进,我也不希望你受了委屈!”
这是迎春手里握着的最后一块试金石!眼见着再无合适的人可以许嫁,迎春就要开始着手柳寒霜这条路。比起那一纸婚约潜藏下的风险,身外之物的得失就不那么重要了。
柳寒霜这样的聪明人,若是能在面对这样一笔巨款时还能坚守诺言,那这世间估计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托付终身”的人了。
柳寒霜带着迎春的殷殷期盼踏上了回山西的路,迎春也回到了贾府那一亩三分地继续耕耘。农民耕耘的是作物,而她耕耘的的——是人生!
第61章螃蟹宴
宝玉被打,贾母泼着性子把贾政好一顿骂,骂的贾政连赔了好几天不是,等宝玉的伤口稍微结痂了,才稍微放缓了脸色。这一遭儿子试图挑战母亲权威的大戏,贾政大败!
宝玉的教育问题一直是贾政心中的痛点,这孩子长于锦绣堆里,身上没有半点刚性,更谈不上什么理想目标。过于优渥的生活环境,养成他耽于享乐、不求上进的人生态度。
贾政几次三番想要下狠手管教,还未开口,护持的人就跪满了院子。这一回,贾政自觉拿住了宝玉的把柄,逼死人命、霸占戏子,哪一条说出来都是大罪过。
想来应该没人会拦着他教训儿子了吧!尤其是母亲,她最该知道一味的溺爱是行不通的,教育孩子还得是自己这个亲爹来。其实何止是教育呢,贾政还试图从这次的事中暗搓搓地挑战一下母亲的权威。
贾母是从小就在权利的圈子里打转的人,她都不用费心思量,就能凭着本能对这个跃跃欲试的儿子作出最有利的反击,“收拾东西,我和你太太宝玉回南京去!”。
一句话,贾政就蔫了,真要让老母老妻包袱款款地回老家,都不用走到城门,言官的弹劾折子就能淹了他,自己的官声也就完了!
所以贾政求饶了,他虽然官做的不高,但是很爱做!
眼见着齐不了家,贾政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某了个外任放出去做学政。除了去的地点远了些,明面上看着是高升了。于是贾府众人欢喜不尽,尤以宝玉最甚!
贾政要远行,身边少不得要带两个知冷知热的丫头。王氏满屋子里看了一圈,挑中了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