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母见贾赦贾政两人兄弟阋墙,明明是同胞兄弟却闹得仇寇一般,只是悲痛。
她不思是自家偏心所致,反觉两人兄不友弟不恭,哪有半分从前两位国公爷英明睿智的模样。
现荣国府家业指着这两个,还能不败?
可恨她一生没养个好儿子。
顿觉得这大半生的体面要强,到了今日,全化作了灰。
凤姐儿自知刚刚出头也算坏了贾母的打算,于是接下来没敢再逞强露头,一直缩在邢夫人的阴影里当她的乖宝宝。
现在忽见贾母神态大异,悲痛不已,生怕贾母气出个好歹来,这才连忙上前几步在贾母身前跪了:“老太太千万当心身子,您才是府上的定海神针呢。如今这事儿,我们小辈是全然乱了分寸的,只等您拿主意才是。”
贾母听了这句劝,又有鸳鸯连忙上来与她揉心口,这才缓过来。
“你们都闭嘴,这事儿听我处置。”
贾母这一发话,自贾赦起屋子里跪了一片。王夫人也不敢哭了,邢夫人也不敢翻白眼了,全部都跪的端端正正,等着贾母发话。
只有王夫人不忘拿眼角余光夹了周瑞家的一下,只恨不得将这害她如此丢脸的下人当场打死才算完。
周瑞家被王夫人狠辣冰冷的目光一瞧,本就跪伏在地上,这下当即晕了过去。
不比王夫人,周瑞家的晕的货真价实。
周瑞家的这一动,贾母也瞧见了她,打心底将这个奴才厌弃的不得了,于是皱眉道:“先将这刁奴捆了扔到马圈里去看好了!”反正是个下人,捏着卖身契,来日要打要卖都容易的很。
鸳鸯连忙从外面叫了两个婆子来将周瑞家的捆了抬走。
这里贾母只盯了王夫人几眼,冷道:“从今日起,你不必管家了。”
这惩罚虽在王夫人意料之内,但真正落在身上,还是叫她十分痛苦。但她看贾母和贾政的神色,哪里敢分辨,只能应了。
贾母看了一眼凤姐儿。
方才她悲伤难以自持时,两对儿子儿媳居然还只顾着彼此打眉眼官司,只有凤姐儿这个孙媳妇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思及此,贾母对凤姐儿今日坏事的不满也淡了些。
想来是王氏为人太差,连这亲侄女都不肯维护她,还要给她下绊子。
于是贾母叹了口气道:“凤哥儿,我知道你这阵子身子不好,但你婆婆是头一回进来管家,难免有些手生的地方,你要多帮衬些。”
邢夫人怔楞之后,只觉得整个人欢喜的都要飘起来了:入府管家?贾母说她能进荣国府管家了!入门十多年,没成想她还有摸到荣国府管家权的一天!
其实贾母虽说是叫凤姐儿帮衬邢夫人,但却是先放下邢夫人不理,只告知凤姐儿,即大事还是委了王熙凤的意思。
只不过凤姐儿是年轻的孙媳妇,不好越过两位太太去,这才扯了个帮衬的名头。
无奈邢夫人此时两眼放光,根本听不出贾母的言外之意,满脑子都是贾母说的大太太进来管家。
于是连忙对贾母行礼道:“老太太既然将此事交给了媳妇儿,媳妇也不敢叫老太太失望的。别的不说,弟妹这样的事儿绝不会再有第二回了。”
凤姐儿嘴角微抽:邢夫人当真是不会说话,这会儿还戳贾母的肺管子。
果然贾母蹙眉,接着道:“你是头一回进来难免生疏,凤哥儿近来又是病歪歪的。从前家里管事的人多,才有那些寡妇奶奶不管家的规矩,如今倒是罢了。只叫珠儿媳妇跟着你们一并管家吧。”
顿了顿又道:“再带上三丫头,我瞧着她很好。”
邢夫人唇边的笑就是一顿。
凤姐儿连忙拉了邢夫人谢恩,笑道:“正是这样才好,老太太的心思本事真是比十个我们还强呢!”
且不说王夫人背靠王家,只说为了元春和宝玉,贾母就不可能将荣国府之权完全放给大房。
李纨不够,还要再塞一个探春进来,正是怕委屈了她的宝玉呢。
王夫人见贾母如此处置,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好在还有两个孩子,只要贾母肯容情,自己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