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音乐仍旧在播放,从不知名的地方源源不断地透过窗户传过来。
灰尘仍旧在这座破旧不堪的厂房里面四处飞散,在阳光的照射下肉眼可辨,一刻不停地在这个女孩的眼前打转。
没过多久,她闻见浓重的汽油味道,以惊人的速度溢满这间原本满是灰尘味道的房子里。
最后她被人拽着下楼,放到这坐巨大而又空旷的厂房的中央,那种猛烈的汽油味道越来越浓烈,最后她的小腿和身上也溅落和沾染上这种味道,太过腻人了,她克制不住地想要呕吐。
但是胃里面空空荡荡的,根本就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吐出来几口酸水而已。
她看见面前的人狰狞地笑着,然后恶狠狠地抓住她的头发,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不能怪我,我只想要捞一把大的,然后跑路,美滋滋地找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潇洒快活而已。结果现在人跑了,我们还找不到。”
“她跑出去了,一定会带着人再次找到这里,陆家人是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我们的,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们死都要拖一个人下水,说来你也是倒霉,谁跟你跟过来救她的,谁让她不及时返回找人来救你。”
陆早早听见这番话,又看了看那一袭暗黄色的身影。
福临心至,她什么都弄清楚了。
其实并没有受到很大的震颤,甚至一开始就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这一天总会来到的,她总会知道很早之前发生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再拨清眼前这重重迷障,也能知晓这些人都是谁了。
“哈哈哈哈哈,你就做了这替死鬼吧,没人能救得了你。”
几个人慢慢走出大门,屋外的阳光大片大片地倾斜进来,陆早早又看见满目青翠,又听见大门被锁上的声音,只不过这次锁是落在了外面,其实都不需要上锁,她本来也就逃不出去了。
火油铺的太满了,火舌从门边一寸寸蔓延开来。
重重的大火由远及近地慢慢逼近她,最后毫不留情地吞噬了她。
这些火跟她身上的那件黄色的衣服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更为炙热浓烈的明黄色。
火苗迅猛而又强烈地攀爬在她身上,把皮肉烧得噼啪作响,滚烫的烧灼感一寸寸蔓延进骨子里,冲天的浓烟把她嗓子也烧坏了,甚至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音调。
陆早早感觉现在她也坐在那个椅子上动弹不得,跟那个时候的陆早早化为一体,只能任由这些火把自己烧得面目全非。
她当时在想些什么呢?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她不去想自己把这生的机会让给对方是否值得,不去想对方为什么不及时找人回来救她,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在此刻都不去想了。
太痛苦了,火焰灼烧皮肉的感觉比以往任何痛苦都要来的迅猛强烈,这些东西都来不及在她脑海里面过一遍就被深层次的痛苦席卷,那首音乐还在不停地循环播放。
陆早早开始回想起沈星遥小时候给她唱过的摇篮曲,也就只有那么一次,陆早早却记到了今天,她本来想此时此刻唱给自己听,但是嗓子已经发不出来音调了,于是只能在心里面默默哼唱。
她劝慰自己,就当是听着这首妈妈唱的摇篮曲然后入睡了吧,即使这次的睡眠即将永远不能再次苏醒。
眼皮快要阖上的瞬间,还剩下最后一丝意识,似乎是听见有人的哭喊,陆早早费力把眼皮睁开,微茫的视线范围内——
她看见两双相似的眉眼。
那是沈熹言和沈怀瑾。
陆早早想要醒过来,却发现无法醒来,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进入不同时期、不同场景的梦境。
这次她看见了陆识卿,梦境里面的陆识卿比现在年轻很多,在陆家后院旷阔的草坪上面,陆识卿旁边的篮子里面放着很多的玩具,笑意盈盈,眉目温柔和煦地陪着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女孩玩。
阳光明媚又温暖地打在他们身上,陆识卿还试图用各种不同款式、能发出不同声音的玩具去吸引她的注意力,把对方逗笑了自己就笑得更大声,仿佛对方的笑声是什么挚宝一样。
陆早早看见陆识卿把她放在肩膀上逗她玩,看见陆识卿半蹲着给她喂饭,给她讲各种童话故事书,牵着她温暖而又柔软的小手出去玩,很妥帖地用衣服裹住她然后把她抱在怀里面。
所有的画面仍旧是迷蒙而又模糊。
看不见分外清晰的眉眼和神态。
陆早早又无可避免地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梦,那时候她也梦到了陆识卿。
梦里的陆识卿也是用这副温暖而又柔和的表情看着一个小女孩,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好哥哥的模样,从来没有不耐烦,作为哥哥的这个身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只不过那时候这个小女孩更加稚嫩,还在摇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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