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夜已过,娘俩个骑行到家门口时,是天太黑,还是天意?弟弟在自行车拐上山水排洪道上的小桥时,没能控制住速。将心不在焉的母亲,没有坐稳的她甩下了车。人直接掉进了布满乱石的排洪沟!
送进医院,母亲已经全身僵硬。
梦佳萍心里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母亲不会摔下小桥,当然也不会死。弟弟已经接了母亲几百次,哪次不是稳稳当当。这次一定是母亲心乱如麻,胡思乱想着女儿梦佳萍的事,神不所属!
自从董武卫到过自己家里后,母亲一直郁郁寡欢,几次问:华援朝怎么不来了。见女儿推三拉四的不正面回答,母亲明白了。从那,母亲每天心事重重的,过去麻利的手脚僵硬迟缓,脸上的皱纹明显增多。老人家是从心底喜欢华援朝的,这些梦佳萍心里明镜一样。
弟弟也是,每天看到姐姐回来,再没有以前的欢畅。常常对着姐姐的后影发呆,忧心忡忡的样子。
而母亲不死,她不可能嫁给董武卫,也不会有以后的磨难。
天意啊!晚年的梦佳萍叹着气想。
母亲亡故的伤痛还没散尽,董武卫喜得屁溜溜的,给她带来个好消息:组织已经决定批准她入党,把她作为后备干部培养,目标是负责青年团工作。不过,梦佳萍的履历不足,急需加紧培养。为此,已在最艰苦的车间工作一年多的她,还要到最艰苦的岗位锻炼。
要去的新单位,是露天作业的采石车间,风吹日晒,雨打雪掩将是工作常态。
不过,那里的女工从事的,大多是后勤服务工作。
到岗的前一天,董武卫把他造反派时的老伙计,解放前当过游击队的蒋其富请到小食堂。大快朵颐后,拜托他照顾好梦佳萍。
蒋其富生的五大三粗,磨盘脸,扫帚眉,牛蛋眼,阔口塌鼻,满脸漆黑,说话有些磕巴。
蒋其富当真讲义气,当场胸脯拍得啪啪响,磕磕巴巴的说:包…包…包在…我身…上了。
蒋其富不是车间主任,但他是支部委员,加上资格老,谁敢不买他的账?
蒋其富的工作很悠闲,却是很重要。他是炸药库管理员,炸药雷管都归他管,吃住在炸药库的小四合院里。
这个信任,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干的。
每天大家用风镐、风钻打炮眼,他溜溜达达四下转悠。炮声响完,收回多余的炸药,他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这时,他的小锅开始滋滋啦啦响起来,迷人的酒菜香四处弥漫。
因为是朋友的未婚妻。除了工作上照顾,他还将梦佳萍的吃饭包了下来。离厂子食堂太远,这里的工人都是自己带吃的。平时,只有几个内码,能享受蒋其富小灶的待遇。梦佳萍来了,自己人不外气,又有董武卫所托,天经地义的成了常客。
四月晴,五月旱,六月连雨吃饱饭。
彭州民谣这里说的六月,是指的阴历,折算成阳历,应该就是七月末八月初了。
时间节点没过去,总觉得时光太慢太长,而回头一望,则有光阴似箭的感觉。
一晃,梦佳萍调到采石车间工作已经三个多月,此间在蒋老的扶持下,工作的顺风顺水。
对,梦佳萍就是称蒋其富为蒋老,虽然他才过五十四岁。车间人看到蒋其富受用的样子,蒋老的称呼就固定下了。
进入七月份,彭州地区一直阴雨绵绵。而进入下旬,雨水不但没有收敛的意思,还借助台风之威,下得越发大了起来。
接连几天暴雨,采石的塘窝成了蓄满黄水的石潭,水有两丈多深哩。
黑了就别明,下雨就别停。解放前的长工有这样的期盼,经过文化大革命洗礼的工人,可不敢有这种想法。
不过下雨还是让大家很开心,至少不要天天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暴晒。再复工,伏老虎的威风就不再能折磨人了。
按厂部的部署,大部分工人暂时放假,骨干们轮流值班。
梦佳萍是骨干,当然在值班之列。
酷夏、阴雨、蚊虫,露天作业的三大害,折损了采石铁军的战斗力,所幸积累的采石足够用两个月。每天上班的人数没超过十人,就是这几个人,大多数都是在车间晃一晃,就冠冕堂皇的开步走。
剩下的人都是骨干中的骨干,中午大家不再带午饭,乐呵呵的在蒋老处打平伙。
你带辣椒我带葱,抓着鬏的带上鱼肉和酒瓶。
一时间蒋老的四合院成了乐不思蜀的洛阳城。
这几天,蒋其富忙坏了。这忙是他自找的,更是自愿的。试想要不是每天,这些男女在这乐呵,他还不得孤独,烦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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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忙的是蒋老,最称心的还是蒋老。每天中午酒中仙,晚上凑着残酒剩菜又是仙中酒。老人家几乎是酒醉不醒。大清早碰到他,老远就能闻到扑鼻的酒气。
这一天,大家带的酒菜多了些,酒自然就喝大了。梦佳萍首先撑不住劲,先歪倒在连椅上睡去。朦胧中,她浑身酥软,四肢乏力,只听得有人说:佳萍这样睡多不得劲,把她抬到屋里的床上睡一会,咱们酒还得喝一会……
这真是一场好觉!
梦佳萍伸伸懒腰,舒服的打着哈欠,醒来的时候,已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耳听的枕边鼾声如雷,她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