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道人:“师兄练功圆满,得道了。”
时玄兰:“这也是好事一桩。”
玄妙道人接着道:“他留下一封书信,要我接任观主。”
时玄兰:“情理之中。”
玄妙道人摸了摸胡子:“如今,我只需要把他的头带回去。”
时玄兰将桌子上那个木匣子向他那边推了推:“请。”
玄妙道人大笑,带着匣子离去,如得至宝。
屏风后面的人露出半边身子,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优美的线条,浓密的眼睫毛在脸上投落一片阴影。
杀人是刺客要考虑的事情,但是善后不是。
时玄兰感觉到了秋月白的目光——为他善后这件事,自己已经很熟练了。
他说:“得意楼这些年暗杀的勾当做得少了,没有你在,我总觉得少了什么。”
他倒掉凉了的茶水,背影很直,语气缓缓:“如今你回来了,我就想,我们得做些什么,以物换物固然稳妥,可也难免会碰见心怀不轨之人,若不杀人,就只能被杀,而苍生愚昧,有些东西不能落在外人手上。”
秋月白没有说话。
时玄兰笑了一下:“总有人说天底下没有什么是在得意楼不能得到的,我也是这样觉得——刚刚玄妙道人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秋月白:“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么?”
时玄兰:“我还没有。”
秋月白:“可见得意楼不过如此。”
时玄兰慢悠悠道:“你这样说,可见你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妨告诉我,让我替你拿。”
秋月白道:“不杀人。”
时玄兰莞尔:“那难怪你这样想——确实做不到,这个世道,这个江湖,没有人不杀人,甚至是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不死人的地方不能称作江湖……你懂吗?”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二十四桥身上。
非得杀人不可么?他想。
“你说你不喜欢陆绯衣,可你说话时眼睛却并不是那样说的。”时玄兰又说:“你喜欢他,但他也杀人,甚至杀得不少,他讨好你、卖乖撒娇,你看见他温和可亲的一面——可他真正的面目你知道么?”
“……你知道的,可见你也不是那么排斥杀人,而且这么多年,你已经习惯了,既然习惯,又为什么不顺从命运的安排?”时玄兰这时候开始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好父亲了,引导着秋月白接受他的思想:“有人杀人只是为了杀人,有人却不是这样,譬如你,譬如我,我们杀人是因为有人在阻止我们,所以他们该杀——挡路者该死,贪婪者该死,愚昧者也该死。”
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那时时玄兰也是这样对明月夜说话的。
秋月白缓缓从屏风后面走出,抱着二十四桥。
时玄兰又说:“若你到了不得不杀人时,你还能忍得住不杀吗?”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布帛,放在桌子上。
秋月白心中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背后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