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才五十岁,是她的父亲,看起来像七十岁,一双眼睛跟她的很像。
苏倾压下眼底的情绪,坐下:“我不是法官,你跟我说没有用。”
苏万江握住了她的手,手铐重重磕在桌子上,在他手腕上勒出了一圈红痕,他语气急切:“倾倾,救我。”他求她,“你救我出去行不行?”
苏倾没有说话。
苏万江红肿的眼睛里全是恐惧,他哽着喉咙说:“我不赌了,我以后再也不赌了,你救救爸爸。”
“倾倾。”
“倾倾,你救救爸爸,我没杀人,我是冤枉的。”
他眼睛已经红了,老泪纵横。
苏倾咬着唇,把手抽回去了,抬头,眼里荒凉又幽深:“你还知道你是我爸,你向我要钱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是我爸了,你威胁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了,还有你打我骂我的时候怎么不念在我是你女儿就轻一点。”她喉咙滚了滚,把一肚子的酸楚咽下去,“苏万江,你这是报应。”
苏万江身体轻微颤了一下,坐回椅子上,不太敢看苏倾的眼睛,本来就驼背,弯下腰更显得苍老。
“我也不想,你,”他低着头,头顶全是白发,低声地说,“你太像你妈妈了,我看到你就会想起她。”
这是苏倾第一次听苏万江提起她母亲,原来,他是记恨那个女人的。
只有十分钟时间,她不想多提那个女人:“这里没有开监控,你跟我说实话,人是不是你杀的?”
苏万江抬头:“不是,我没有杀人。”他想去抓她的手,想到什么又收回来,“倾倾,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苏倾看着他,很陌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谎,这个父亲平时不是在赌,就是在喝,她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这时,敲门声响了,十分钟已到。
苏倾起身。
“倾倾。”
苏万江哽着声音喊她。
倾倾。
他总是这么喊,讨厌她也这么喊。
苏倾回头,说:“你把事情从头到尾再想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说完,她出了会面室。
门口,徐青久就站在那里,一脸担心地看着她:“苏倾。”
她张开手:“徐青久,抱一下。”
他抱住她,轻轻地拍她的肩。
她靠在他肩上:“我不想管他的。”她嗓音发涩,话有点哽咽,“我甚至希望他就在牢里待着,一辈子都别出来了。”
可是,看到那个男人满头白发与佝偻的背,听到他握着她的手喊倾倾,还是会于心不忍。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老是想他对我好的时候。”她歪着头,看徐青久,眼睛红红的,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有点湿,她说,“仔细想,还是有过的,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妈妈好像还没跟别人跑,我们住在很小的房子里,家里什么都没有,门口有一只木马,好像是苏万江去木工厂里打工换来的,记得不清楚了,他以前好像没有这么驼背。”
人很奇怪,平时恨不得讨厌的人赶紧去死,可真看见那人惨兮兮的样子,又开始觉得可怜了。
徐青久亲了亲她的眼睛:“那我们给他请个律师。”
苏倾想了想,仰着头,红着眼睛问:“可以请好一点的律师吗?”除了她,苏万江无亲无故,他的死活也没有谁会管了。
“当然可以。”
那个男人毕竟是她的父亲。
苏倾抱住他的腰:“青久,你为什么要喜欢我这样的人呢?”
徐青久反问她:“你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
她苦笑:“在泥潭里打滚的人,在最底层苟延残喘的人,见过了世态炎凉,一身脏污。”跟她在一起很累吧,不能堂堂正正一身轻松。
他这么好,配得上任何家世清白的好姑娘,而不是她这种,一路跌跌撞撞,无依无靠无所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