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少奶奶。”一道娇糯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闲聊,梅臻儿带了两位婢子立在几步前笑意盈盈的瞧着她,此处是一处开阔的园子,介于内宅和外宅之间的一处月洞门,来往的婢子小厮不绝,西府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颜府,此时两位在东府相遇,好事之人不免停下来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孟禾鸢蹙眉,春缇刚要上前就被王妈妈拦住:“你莫要去给人送脑袋,让我去会会这群妖魔鬼怪。”
她上前福了福身,不卑不亢:“梅姨娘,您走错地方了吧,这儿是东府的地方,还是快快回去罢。”
梅姨娘笑了笑:“奴婢是专程来找少奶奶的,实在是事出紧急,奴婢方才去了同鸢堂寻不着人,婢子说少奶奶在东府不知何时而归,奴婢斗胆便寻了过来。”
王妈妈冷脸:“现在寻到了,我们正要回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那便请少奶奶去一趟流玉阁,同奴婢核对一番账本罢。”梅臻儿微微一垂头,笑得恰到好处。
孟禾鸢忍不住道:“账本?账本有何问题?”
王妈妈眼瞧周围看戏的越来越多了,警告:“梅姨娘,别失了分寸,莫不是想叫外人瞧了笑话不成?”她心里真是嫌恶极了,这腌臜手段,跑来东府撒野,还想毁坏他们姑娘的名声。
梅臻儿面上惊慌勉强,心下却仍旧镇定盘算,其实她并不打算真的在东府同孟禾鸢盘算账本的事,一则家丑不可外扬,颜韶桉好面子,若是踩着她他的底线行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二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西府被瞧了笑话,她如今掌中馈,头一个就是算她的不是。
是已也不过是想在众人面前埋下一块儿种子,一点点浇水,日日发芽,慢慢长成参天大树。
“妈妈教训的是,是奴婢的目光短浅,蠢得很,还望少奶奶别计较才是。”梅臻儿眉头轻蹙,一派愁苦。
“只是,奴婢初掌中馈,心里慌得很,像个无头苍蝇,情急之下才做出蠢事来,奶奶、别怪罪奴婢。”她话语轻柔,拂过冬日里被积雪压弯了的枝丫,却惊起一片落雪。
姨娘掌中馈这事并未大肆宣扬,除了西府的人晓得外,东府的人还不知道,梅臻儿的第一步棋便是要让东府的人晓得,妾室掌中馈外人也只会道一句小家子气,可这端庄娴雅的二少奶奶可就麻烦了,闲言碎语风波四起。
孟禾鸢冷眼瞧着梅臻儿,她右手死死拦着王妈妈,防止她上了梅臻儿的当,跳进圈子里,同她置气。
真是好大一出戏,梅臻儿所求到底为何,颜韶桉给了她,中馈也给了她,孟禾鸢不懂,她自问二人并未有任何利益上的纠葛,何至于此。
“你一个奴婢,也敢来伶牙俐嘴的顶撞主子,西府好大的规矩。”低沉清冽的嗓音响起,犹似玉石轻巧击物,恍然惊醒了孟禾鸢。
颜韶筠一身墨色圆领长袍,今日罕见穿着沉闷,可上面繁复的暗纹不仅没有压下他秾丽出色的容貌,反倒是增添了几分矜贵。
他抱臂缓步下了台阶,走出了廊庑,梅臻儿被他的样貌晃了一瞬的眼,周遭见礼声叫她立即便晓得了这是那位颜大公子,她来颜府将近一月有余,并未见过传闻中的东府嫡长孙。
只知道是一位性子温润谦逊、极好说话的公子,哪知容貌竟……这般出色,她一个姑娘家见了居然生出了自惭形愧之感。
“大、大爷,奴婢、奴婢,此事并非是这样的。”她慌乱无措的解释:“是……是府上账本存疑,奴婢心有疑惑才不得已找少奶奶解答,毕竟是少奶奶管家期间而出,奴婢也不能视若无睹。”她声音略略放低道。
孟禾鸢气笑了,正要开口却被颜韶筠微微一抬手阻了下,鬼使神差的,她收了声儿。
“你的意思是二少奶奶管家期间西府的账本流水出了问题,所以你来过问?”颜韶筠缓声反问,许是他面容平静温和,叫梅臻儿胆子大了起来:“奴婢也是为了西府着想……”
略微高昂的声音随着一声掌掴戛然而至,周遭小厮婢子,乃至王妈妈春缇,惊愕的捂着嘴后退了几步,孟禾鸢同样不能相信眼前所见。
梅臻儿被突如其来的掌掴打的偏了脸颊,踉跄了一步,缓了几息,不可置信转过了头。
第12章
兄长掌掴庶弟房里伺候的人,说出去也是闻所未闻,恰逢一道寒风吹过,过低的温度冷的孟禾鸢回过了神儿,像是做梦一样同王妈妈对视了一眼。
她并不是太过了解这位嫡兄长,只外人都传他谦谦君子,为人正直,二人头一次近距离接触便是那次百晖园,叫她有些觉着这大公子不稳重,后来无论是捎她回孟府亦或是广昭寺替她遮掩都叫她对他改观,这位兄长,确实是位君子。
眼下她不免有些担忧,虽说颜韶筠也算是为她出了头,但梅姨娘在东府搅弄浑水,搞的乌烟瘴气,出手小惩一下无伤大雅。
孟禾鸢自然是不会出言置喙的,毕竟只是一个奴婢,虽于情于理是颜韶桉房里的人,但她犯不着自降身段为这么个人得罪颜韶筠。
眼前的情况显然是梅姨娘没有想到的,她琉璃似的眼眶里蓄起了泪珠儿,她一个西府的掌事姨娘竟被东府的嫡公子掌掴了,日后她还怎么在这颜府面对众人。
周遭婢子小厮的视线简直要把她刺死一样,梅氏脸颊火辣辣的疼。
颜韶筠眯了眯眼睛,素来温润的面庞也带了些冷意,鼻端萦绕着俱是刺鼻的浓香,熏的他额角隐隐发胀,他神色有些不耐。
余光瞥见孟禾鸢惶恐不安的模样,他便收敛了气势,漫不经心的警告梅氏:“滚回你的西府去,这儿不是你耍手段撒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