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到了荣国府东侧的油黑大门前,张成轻勒缰绳放缓了马速。
正要往下马石上贴,忽见周瑞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伸手往西一让道:“今儿改在荣禧堂设宴了,劳驾再往前赶一赶。”
张成倒没觉出什么不对来,依着周瑞的吩咐,驱使马车往荣国府正院行去。
但孙绍宗在车厢里却是眉头一皱。
这荣禧堂因是御赐的牌匾,又是老国公当初待客的地方,隐隐有嫡枝正溯的象征意味。
当初贾母偏爱小儿子贾政,硬是让他入住荣禧堂,就曾引起过不少非议——只是因为贾赦这厮忒也上不得台面,所以才没引起更大的反弹。
如今贾政不在京城,贾琏却偏要改在荣禧堂设宴……
难道是要抢班夺权不成?
真要是这样,自己可千万搀和不得,必须得赶紧找个由头,推脱掉这场酒宴不可。
只是转念一想,现如今贾元春在宫里正得势,贾琏便是真有意争嫡,也不该在这时候发难才对。
“周管家。”
想到这里,孙绍宗挑开车帘漫步尽心的问了句:“府上二老爷莫非已经回京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周瑞紧赶几步凑到车窗前,斜肩谄媚的笑道:“我们二老爷今下午才回的京,这不,一听说您晚上要过来,当即就吩咐要在荣禧堂设宴,说是要听一听您南下平叛的事儿。”
事情自然没有周瑞说的那么简单,其实是贾政与王夫人见面之后,就闹起了冷战。
除了在贾母面前,王夫人就没主动对贾政说过半句话,但和旁人说话时,那冷言冷语夹枪带棒的,却也弄得贾政如坐针毡。
正因如此,一听说贾琏晚上要宴请孙绍宗,贾政当即就来了个喧宾夺主——说白了,不过就是想找个由头躲清静。
闲话少提。
听说果然是贾政回来了,孙绍宗这才放下心来,任由张成把车赶到了正院角门前。
他这里刚挑开车帘,贾琏、贾宝玉兄弟两个,便齐齐的迎了出来。
也不知怎得,孙绍宗突然就想起了头一回见到贾宝玉的情景。
当时这位宝二爷,正在为基友的离世而痛哭流涕,满脸的脂粉被冲刷下来,就像是流着血泪似的,那形貌不是女子胜似女子。
而那时的贾琏,虽也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可单论卖相却称得上是玉树临风。
然而眼下情形却是彻底反转了,那贾琏跟着蒋玉菡学了月余,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愈发显出了韵味风情。
反倒是贾宝玉脸上干净了不少,与昔日那脂粉公子的样子大相径庭。
虽然这多半也是因为,贾政刚刚回京的缘故,但孙绍宗还是忍不住生出物是人非的慨叹。
“琏二哥。”
“二郎!”
“孙二哥!”
两下里互相打完招呼,贾琏便侧身道了个‘请’字,一面引领着孙绍宗往里走,一面苦笑道:“原是想同二郎好生乐呵乐呵,不曾想叔叔听说你要来,便把这东道接了过去。”
孙绍宗哈哈一笑,正待与他打趣几句,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迟疑道:“二哥,当着世叔的面,那事怕是……怕是不好开口吧?”
贾琏自然明白,他指的是让渡平儿的事儿,当下掩嘴一笑,挑眉道:“二郎且把心放回肚子里,既然都来了,哥哥断不会让你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