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淮被生擒,断了一条胳膊,整个庆阳湖水军的船只,除了被炸毁的船只尽数被俘获,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略过水平线的时候,李彦独自一人站在了汾河边上,他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一条大河,这条河再也不能成为他南下的天堑了。
越过汾河,汾河以北的重镇将尽在他的手中,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不过只有半年的时间,他其实此刻挺想和别人说说话的,他想到了很多的人,小时候疼爱他的父皇,大哥,母后,但是此刻不是阴阳相隔,便是千里之遥。
再大一些他便跟着阎云舟在军营混,跟着老师学如何治理幽州,想到阎云舟的时候他其实是庆幸的,清醒他那个脑筋不清楚的皇帝兄长用了这么一个昏聩的法子将宁咎送到了阎云舟的身边,否则他知道那人或许都撑不到现在这一刻。
现在阎云舟的身边有了宁咎,昨天他们二人双手紧握着进屋的模样他是羡慕的,他此刻最希望在他身边的人便是洛月离,他从胸口掏出了一封信件,上面写着“老师亲启”四个字。
自他出了幽州,便再没有见到老师了,他知道他们在前面看似是在刀山血海中拼杀危险重重,但是洛月离在后方的日子一样不会比他们更好过。
打仗要钱,要粮,要马匹,要武器,需要洛月离操持,他们这一路走过打下的藩镇,他们是沾了一下屁股就走了,但是留下的问题,需要安抚的百姓,需要打交道的地方官员,豪绅,都要洛月离来善后,他才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肖淮可以算的上是“全军覆没”,没有了庆阳湖的水军可以依仗,吕良和吴寒的大军便立刻撤出了汾河一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没有水军,他们根本拦不住缴获了大量船只的李彦大军,更遑论他们的手中还有可以直接打到对岸的炮火。
大军渡河就用了不到三天,临行前李彦特意去看了阎云舟,毕竟在汾河的这边他们尚且可以背靠漳州,驻军环境要好上不少。
但是一旦过河他们需要临时驻扎在一个小镇上,说是镇子其实比村社也大不了多少,他吃不准阎云舟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他进去的时候阎云舟正在服饭钱的药,他索性坐到了一边等着,边等还便开口打趣:
“能进一下这屋里坐坐真是好啊。”
宁咎亲自给他倒了杯水,听了李彦这话也想起他前段时间那刚硬的做派,正要借着这个机会解释一二,就听身边这刚放下药碗的人施施然开口:
“是啊,这有人管有人疼是不一样啊。”
李彦……他是来吃狗粮的吗?
“打住,就我没人疼没人爱都够委屈了,阎哥就别冲我心窝子扎刀子了。”
“这么早过来,蹭早饭?”
这时辰确实是很早,阎云舟和宁咎刚起身,早饭都还没用,不是在军营中,阎云舟也看出了这些天李彦的压力很大,这私下的时候便省去了敬称,多了几分亲昵,倒是李彦听着这话差点儿满脸的黑线,他这么缺吃的吗?
“是,蹭早饭,我孤家寡人的,没人疼,还不能蹭一口早饭吃?”
早膳端了上来,这在漳州府衙中,条件好很多,早饭有包子有粥,还有些当地的小咸菜,在行军途中这已经算是很好的伙食了,阎云舟一边喝粥一边问:
“今日最后一批渡河的士兵也要过去了吧?”
李彦点头:
“嗯,宁公子,现在阎哥的身体可以渡河吗?对面暂时驻扎的地方是个小镇子,条件比不得这里。”
他这话一开口宁咎便明白了,他顿了片刻:
“这一次的伤不轻,昨日刚刚拆线,受不得劳累,也不能大的动作,以防伤口开裂,最好静养。”
“阎哥,要不你还是再在这里休养个十天吧。”
阎云舟抬头,先是握了一下宁咎的手:
“不能留了,今日我会随军一块儿过河,过了汾河对岸是山地,山路复杂,无法绕过去,在这个地方我们会真的直面对方三十万大军,你们放心,我不出战,只在后方。”
阎云舟清楚汾河的对面并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是一片一片山脉,在这里打仗,便和从前不同了。
他们未必会大股军队对上,不似从前所谓的“大决战”,而如此一来,人流不集中,又是山地,火药便很难在这样的战争中发挥出从前一般的作用。
宁咎对这边的地形没研究,但是李彦是心中有数的,他知道过了汾河才算是真的战争,而且这一次他们能渡河其实也只是收编了庆阳湖水军,上一次随船而来的士兵一共也不过几千人。
抛却他们得到的战船不提,对面大军的兵力其实几乎并没有受损。
宁咎沉默了一下,没有再开口劝说,他知道此刻是没有选择的。
李彦看着对面这俩人,决定不碍眼,吃完饭便撤了,走之前趁着宁咎不注意还看了阎云舟一眼,悄悄比了一个一切办妥的手势,阎云舟眨了眨眼,只当没看见。
这几日除了第一天从战场上回来宁咎太累了睡了一个整觉之后,后面的这几天宁咎总是会在睡觉的时候梦魇。
阎云舟一直拍哄他轻声细语地安慰,但是到了白天,宁咎却控制着自己的精神,表现的和寻常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能说会笑,还会和阎云舟插科打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