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的很好,比他以前预想的还要好,脸颊两边的肉瘦下来,眉目不再像从前一样圆圆的看着可爱,眼尾长了,就显得更加漂亮精致了,陈槐安却隐隐约约被刺到,他别开目光,不再看他。
垂下来的眼里含着轻嗤,但随即又僵硬的滞了滞。
他奚落自己,陈槐安啊陈槐安,你在想什么呢,这是应该的啊,你早就想到了,他小时候就长的好,要不然,那两个双胞胎又怎么会喜欢跟着他后面转。
海城的公交车都是从后门那里上车,他上了车,原本想坐在靠前一些的位置,余光却又看见那小孩似乎就要倒了,身体的反应倒是比脑子快的多,他还没怎么思考,一个箭步就坐在了他旁边,那颗脑袋也就堪堪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睡的安稳,
陈槐安微微出了神,他迟来的想,若是十一路车今日并没有出什么故障,若是他没有上这辆车,他就这么砸在了椅子上,然后滚下去,他会痛的掉眼泪吗?
他会的。
这个小孩,他还不知道吗?他根本就不知道别人的疾苦,娇气惯了,随心所欲的掉着眼泪。
不过还好,他接住他了,他为此感到庆幸,感到得意。
陈槐安眸底罕见的掠过一丝笑意。
稳稳当当的。
终点站的前一站,迟潜终于醒了,他这一觉睡的沉,竟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心,醒的时候,他先是闻到了一股很浓的橘子味,后来又听到从头顶传来一声:“我到站了。”
声音似乎刻意被压得又低又沉,充满磁性。
迟潜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靠在了别人身上。
脸一瞬间泛红,他条件反射的说了句,“对不起”,余光只来得及瞥见他一片黑色的衣角,就重又靠回了窗户边,也就没有看清他靠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陈槐安下车的时候,特意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迟潜靠在窗户旁,看着外面出神,果然睡醒了看着就精神多了。
不过,还真是没良心啊。
连声谢谢哥哥都不说。
他转过头,戴上帽子,压低了帽檐大跨步下了这辆车。
这不是他的终点站,他们的终点站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的路不同,十一路汽车他坐了三年,几乎不出问题,以后想必也不会了。
路上,陈槐安又遇到那家精品店,水晶企鹅仍然闪闪发光,它被放在壁橱里,好几个小孩围在一起,隔着玻璃对里面看着,眼神里都是羡慕和向往。
陈槐安从未在这里驻足过,从前没有,现在更不会。
如果从前路过的时候他还会看上一眼,那么自从他知道这样的水晶企鹅就生活在他的身边后,他再也不会多看一眼。
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他生怕自己只是多看那一眼,自己那些不堪的妄念,就全都倒映在了玻璃窗前,化作影子的身份,玷污了那只高高在上的企鹅。
这世界从来对他毫不留情,镜子也不会,就算会,他也不敢赌这个万一。
他不配。
公交车继续往前使,迟潜摸了摸嘴角,是干净的,没有流口水到那个人身上,他微微松了口气。
那时候闻到的橘子味现在已经散了许多,应该是那个人身上的,所以他下了车,这味道也就没了。
“四月。”
“……”
迟潜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赵四月眼泪一瞬间落下来,睁眼的时候,她小声喊了声:“爸爸。”
迟潜听到了。
他趴到前面的椅子背上偏头轻声问她:“四月,你又做噩梦了?”
“不是,不是噩梦,是美梦,我梦到我爸爸送我上学了。”
“说起来,好久,都没梦到过他了。”
迟潜垂眸,梦都是相反的。
她话里悲伤,“不过,最后他又离开我了,他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就在那里工作了。”
“梦都是相反的,叔叔在天上看着你呢。”他说。
“嗯。”赵四月看看窗外,喃喃道:“快要下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