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陈米琪再次找到她时,蔡宝珠丝毫也没有意外,还请我们吃了一顿饭。
那是在大澳的一家湘菜馆里,那时还没有禁烟,她在包厢里点燃了一支白沙香烟,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你们知道嘛!其实我身上流着四分之一日本畜生的血!”
我和陈米琪面面相觑,不懂她要说什么。
“1939年9月湘北会战,日本侵略者占领岳阳,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我外婆被一群日本鬼子糟蹋了,拉去做了慰安妇。再之后,就生下了我妈!”
我跟陈米琪的心情一下跌落到谷底,我们想说的话,突然间又很难开口。宝珠姐吸了口烟,继续说下去。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外婆被人指指点点,孤老一生。我妈一出生就被人瞧不起,被叫做野种,瞧不起她的,包括我爸在内。而野种这个词,还一直延续到了我身上,这也促使我年幼失学,后来做了这种工作。日本鬼子……足足毁了我家几代人!”
蔡宝珠掀开自已的袖口,露出手腕,上面是几条细小的疤痕,“我从小,就一直想把我身体里那罪恶的血放出去,你们认为,我会放过他们吗?”
不论我还是陈米琪,如果当时再能说出劝阻的话,我觉得我们首先就不是个人。
蔡宝珠这时一笑,冲我们举起了一杯武陵陈酿,“很抱歉!跟你们相识的太晚了,没有办法继续友谊!”
我跟陈米琪都没有懂她的意思,只想陪她一醉。可当我们喝了那杯酒,再之后就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一天之后。我们被软禁在宝珠姐当年有股份的一个酒店中,身上的手机也被收走了。
每天都有人送来美味佳肴,却不肯放我们出门。第四天的时候,来了一位中年人,那是宝珠姐的爱人。
他神色凝重,“你们可以出来了!”
这人叫郭凯铭,四十多岁,是我后来在大澳的生意合作伙伴。他一生最痛苦的事,就是宝珠姐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
之后的事,我不想再讲下去。总之宝珠姐最后自首了!被判处了澳门最高刑30年。
但她在大澳人眼中却成了民族英雄,那里没有奇葩的专家学者,因为大澳太小,他们怕出门挨闷棍。人们再也没有说过她是大圈仔,而是说她是一个真正的大澳人。
我跟陈米琪谁去大澳,谁都会去看她,每一次她都会比前一次看上去老一点儿,可笑容却依旧灿烂、美丽!
再过几年,她就快出狱了!我想肯定会有很多的老朋友与大澳人一起去接这位老人,我和陈米琪一定会是其中之一。
而有些人,却从没有人觉得他们可怜。因为对于历史的蔑视与对于罪恶的延续,让他们该有此报,他们的结局也跟我们无关。
那家日本旅行社,最终因这次事件而导致破产,从此也再没有了这种变态的旅游项目。
离开大澳时,我是跟许增年一起走的。他关闭了那家赌场,大门贴上了招租的广告。
“这样就完了?”我问他。
许大哥瞅了我一眼,“你还想怎样?它的历史使命已经结束了!”
就那样,我们对这个产业毫不留恋的离去。
路上,他突然跟我说,“对了,你的佣金!”转身就去包里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