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个屁!”还没等自认理直气壮的刘大主任完全挺直腰板,刘老爷子就再次发飙。最后一个‘屁’字的爆发音尤其有力,直接把‘暴雨梨花钉’似的唾沫星子喷了这位主任一脸。也让底气刚刚有点壮起来的刘大主任再次颓了出去,刚有点挺直的腰板也再次的堆下去,重新恢复成俯首认罪的姿势。
没办法,这刘大主任从小到大被刘老爷子的棍棒管教惯了,就算是已经年过不惑,好久没有尝到鸡毛掸子的滋味了,但老爷子一怒,他还是觉着心里发毛。典型是多年养成的条件反射。
狠狠喷了自己儿子一口后,刘老爷子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小时候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当成屁给放了是不是?你懂不懂啥叫‘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你懂不懂什么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啥也不知道呢,你就‘想当然’,我看你这一把子岁数都活狗肚子里去了!当官不是你这么当的,就你这样,我看不是个昏官就是个庸官。”老爷子气咻咻的样子,还有那张血盆大口,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刘大主任嘴角嗫嚅了几下想要辩解,但是看到老爷子一脸冒着火苗的怒气,却最终没敢说出声来。“忍着吧,别说出来成了火上浇油。烧的还是自己!”刘大主任这样想着。
老爷子一双喷着火的老眼可是一直盯着刘大主任的脸看呢,对于自己儿子这欲言又止的神情自然看得真切,于是火气不减的吼道:“看你这想说又不敢说的怂样,哪里像我老刘的儿子了?”
看到刘大主任被自己这有点‘激将’味道的训斥惹的抬起头来,终于鼓起勇气要说出刚刚想说未说的话,老爷子又不讲理的把儿子的话头堵了回去:“我知道你想说啥?你不就是想说小张年纪轻,不可能是隐士、神医么?我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小张的治疗如果没有效果,我会感觉不出来?你还真以为你老子是那么容易骗的白痴么?”
“爸爸,你可能不清楚,但是我可是听说过,很多江湖骗子用兴奋剂和麻醉剂当药物给病人使用,病人虽然会感觉好了很多,但实际上病情恶化的反而更快。有更可恶的骗子,甚至用毒品当药用。没准儿那个姓张的就是在要里放了大烟之类的东西,反正中药里除了树皮就是树根树叶,想往里加点什么东西太简单了。”性情有点倔的刘大主任还是不肯认输,小声的辩解着说。
老爷子被自己儿子这一句话噎的彻底没了后话,虽然他很清楚自己身体好转的感觉决不是虚幻,但却也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撅头儿子分辨。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后,才想出一个主意,底气十足的吼道:“你不信?那好,现在和我去省府医院,重新检查!”
老爹的身体自然重要,不然刘大主任也不会为了一个想象中的‘骗子’如此的大费周章;老爹的命令更是圣旨,刘大主任可不敢违背。不然这老爷子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已经当爹,是不是在办公室里,是不是会影响不好,真的动起手来,自己也只能干挨着。
于是刘大主任连忙应下自家老爹的命令,跟市府办公室的几个人交待了一下后,就和自己老爹一起坐上了顾司机的车,直奔省府第一医院。惠市虽然也有医院,但是水平可比省府差得多,刘大主任信不过,刘老爷子更加的信不过。
不得不说,在这个世界上,这个社会中,权力和地位都是好东西。普通人也许排队几天也等不到一个专家号,但是刘老爷子刚刚到第一医院,跟医院的院长打了一个招呼。上次帮助刘老爷子会诊,并最终确诊为‘肺动脉高压’的几位专家级的各科‘大拿’就已经纷纷聚齐。
院长、专家齐出动,又是心电图、又是胸部放射、又是超声心动图,几十种检查下来才算是完成所有检查。
原来院长还想让刘老爷子先回去,过两天等所有检查报告都出来,几位专家开个会仔细讨论一下,再把结果告诉刘老爷子。
但是因为刘老爷子急于洗刷自己‘识人不明’的污名,坚决要得到初步结果再离开。无奈,院长大人只好把刘老爷子父子恭恭敬敬的让到自己的办公室喝茶,而他则和几位专家各个检查部门跑,把能够在短时间内出来的检查报告先拿到手再说。
一个小时后,当刘大主任已经热锅蚂蚁似的,开始坐卧不安。当刘老爷子已经没有之前的激动,开始能够平心静气的喝茶的时候。院长办公室气派的棕红色双开木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接着一身白大褂的院长大人冲了进来。
“奇迹!简直是奇迹!”已经满头花白的院长大人一脸的难以置信。
院长虽然嘴里没说刘老爷子的病情如今究竟如何,但是仅仅是他的表现,就让刘老爷子忍不住眉头一轩,有些喜动于色。
而刘大主任则是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那个姓张的真的有这个本事?”
见到刘老爷子父子都是一样的等候下文的神情,这位院长大人也不卖关子,一脸喜气的说:“恭喜刘老哥啊,你的病这段时间不但没有恶化,而且还大有好转。虽然究竟好了多少,因为检查结果还没有都出来,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就从现在已经出来的这几项来看,如果现在我们开始接手治疗的话,虽然不能保证一定治好,但是用药物维持住现状还是没有问题的!”
此时的刘大主任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真是五味杂陈。
他羞,羞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张劲扣上‘骗子’的大帽子;
他愧,愧自己刚刚那么不讲理的用‘非正当’的手段逼迫张劲就范;
他悔,悔自己就这么把能够治疗自己父亲绝症的神医给得罪了;
这边刘大主任还在那种纷繁复杂的胡思乱想着,那边的刘老爷子却在反复的翻看几页检查报告。当看到很多数据都已经极为接近常人的数值后,刘老爷子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恼。“如果真按小张安排的,再在他那里接受十几天的治疗,这些数据就应该和正常人完全一样了吧?可惜……”
张劲的治疗效果虽然还不能完全肯定,但是仅仅几项检查报告就足以能够说明张劲的医术绝非寻常。彻底确定了张劲的神医本领后,有些开心有些失落的刘老爷子却失去了和自己儿子较劲的心气儿,没有借题发挥的再把儿子臭骂一顿,而是随手把几页检查报告扔到刘大主任面前的茶几上,脸带疲色的淡淡的说:“你看看吧!”
出了医院后,刘老爷子也没有再和自己儿子说什么,只是满脸疲色的爬上顾司机的车,向省府大院的方向驶去。
刘老爷子心底其实很想再回海窝子村去,那里的水色山光,那里的淳朴乡亲,那里的美酒佳肴,那里张劲的没大没小,都让他无比怀念,可是他没有这个脸回去。至于自己的病,老爷子倒也想开了,既然能维持住现状的话,那就这样吧!反正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他是不好意思去见、去求张劲了。
刘老爷子也很想为自己儿子犯的错做出补偿,可是他也无从做起。很清楚张劲小富即安,胸无大志的性格,还真没有什么自己能给的东西。更何况,当初张劲将他清出家门的时候,那表态已经很清楚了,不要画、不要钱,连伙食费都免了,就是要和自己划清关系,从今往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就当谁也不认识谁好了!
而刘大主任看到老爷子脸上的晦色,看到了老爷子看自己时眼神中的失望,心里也满是悔意,差一点肠子就悔青了。
默默的送走顾司机的车后,刘大主任愣在那里好久。直到日落半山的时候,刘大主任才神色复杂的咬了咬牙,掏出手机寻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嗯,张先生,我是刘安邦,关于今天的事情……对不起……我郑重的像你道歉。”刘大主任的口气十足的诚恳。
另一边刚刚跟老妈再次通过电话,确定了飞机班次的张劲,声音中已经没有了怒意,而是懒洋洋的说:“哦,知道了。”说完,就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刘大主任听着听筒里‘嘟嘟’的忙音,神色变幻了几次,才咬了咬牙再次举起手机,“张先生您听我说,我知道今天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但我希望您能够体谅一个为人子的想法。我愿意尽我所能做出补偿。”
“补偿?不必了,对我来说最好的补偿就是从此之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我说过‘我怕你’,我躲着你还不行?但也求你别追着我。”张劲口气中讥讽的意味很浓,显而易见。
刘大主任急了,“可是我的父亲……”
“您刘大主任的父亲身娇肉贵的,我这个非法行医的骗子可不敢再骗到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头上了,有些教训一次就够了。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会做到的。以后我不会和你父亲有任何瓜葛!”说着,张劲就再次挂断了电话。
等刘大主任锲而不舍的再次拨过去的时候,张劲已经把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之后就算刘大主任换了一个号码仍然还是一句话就挂断,张劲根本就不打算再给他骚扰自己的机会了。
虽然刘大主任的所作所为也是出于一片孝心,被针对张劲其实也可以理解,但是理解是理解,让他接受却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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