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已无药可救。”柳清风摇头叹息,他一眼看到伏在傅潇背上的夏逸已是气若游丝了,接着道:“事到如今,你连一丝悔意也没有么?”
一丝悔意也没有?
傅潇只后悔接唐剑南那一剑的人不是他,挡下墨师爷一掌的人也不是他。
傅潇长叹了一口气,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山道上:“柳大人,是我对不起朝廷与六扇门,今日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师弟与妻子乃是无辜,只求你放过我妻子也救我师弟一命。”
柳清风冷冷道:“你以为自己还有资格讨价还价么?圣上要的是何人你再清楚不过,岂会在意你们师兄弟的贱命?何况本官为什么要救一个协助挟持皇妃又绑架皇室的逆贼!”
徐舒舒也忽地跪在傅潇身旁,悲泣道:“柳大人,我们夫妻二人随您回京,求您救叔叔一命!”
柳清风竟然完全不理“舒妃”这屈膝一跪,依然沉重地注视着傅潇:“情之一字害了多少本该大有作为之人,今日的结局你可曾想到过?”
傅潇低下了头,悔恨与暴怒同时交缠在他心头。
“舒妃请起吧,下官受不得此大礼。”柳清风这才看了徐舒舒一眼:“如何处置各位乃是圣上之事,下官之本分是押各位回京。”
傅潇又抬起了头,眼中的泪水已化作了杀意:“柳大人是如何也不肯放我们一马了?”
柳清风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傅潇缓缓立起,握紧了手中的赤红短剑。
柳清风道:“你本就不是我对手,如今带伤又背着一个将死之人,却还要负隅顽抗,可是怕自己死的太慢?”
傅潇已不愿再多说一句话,他的剑已做出了回答。
短剑胜在近身搏杀之时的灵巧,傅潇身负一人等同于自断一足,瞧着傅潇这一剑,柳清风居然连那对判官笔都已懒得取出,徒手便向傅潇迎去!
短剑将刺入柳清风右手虎口之时,柳清风右腕随之一翻,反由下方擒向傅潇左腕;傅潇也忽改剑路,左手从柳清风的“利爪”前飘过,刺向柳清风右手手肘;柳清风脚下步法一变,立转至傅潇身侧,一拳击向傅潇右肩!
傅潇左手持剑,右手托着夏逸,这一拳他防不了——中拳之时,他已听到右肩那轻微的骨裂声!
山道狭隘,傅潇不敢退,也不愿退,是以他左脚向后用力一踏,作为支撑,手中短剑又是奋不顾身地挑向柳清风!
“宁死不屈,很好!”柳清风看准傅潇如今负人在身,步法之变化已比平日差了五六成,又是脚下一移,接着右手一搭已扣住傅潇的左腕,而左手又是一记寸拳记在傅潇腹部!
这一拳本可将傅潇二人打得连连倒退,但柳清风扣着傅潇的左腕,只是借着巧力这么一拉,傅潇便不由自主地向柳清风靠来——柳清风此时才松开扣住傅潇左腕的右手,接着身子一侧,整个左臂与左肩仿佛成了一道山壁,狠狠向傅潇胸坎靠去!
“咳!”傅潇仰天喷出一口血,只感到眼前也是一黑。他的身后已是山道边缘,再退一步便要跌落山下,而柳清风也定是会乘胜追击的——若是傅潇一人在此,他必会改变战术,以更灵巧的身法应战,但此时夏逸仍在他背上,便由不得他这么做。
他双脚用力向下一定,仿佛打入了泥土的桩子般立定!他已准备好正面迎接柳清风下一次重击!
柳清风又是一掌拍向傅潇面门,待傅潇手中的短剑刺向他腋下时,他忽然收掌,身形也是一矮,一脚蹬向傅潇的左膝——他这一掌竟是虚招!
一声清脆的筋骨断裂声,傅潇左膝已折!
傅潇当然痛苦难当,但他仍不可以退,只听一声厉喝,他那只右腿更为发力地立在原地——他居然还能站着!
既然站着,他当然也有着即便被活活打死也不放手的觉悟!
“重情重义,很好!”柳清风飞起一腿横扫在傅潇面颊之上,傅潇只感到眼前一黑,那只右手也顿时失了力,再也扶不住背上的夏逸。
待他恢复神志,从山道上爬起时,夏逸早已跌下了成剑山!
“师弟!”傅潇已若疯狂,扑倒在山道旁,可俯瞰那成剑山下时,除了漆黑的夜色,他居然什么也看不到。
“你为何会在此?”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到此处来。”
“因为情义。”
“师兄弟的情义!”
往日的对话犹在傅潇耳畔,可是与他对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夏逸自小便是一个鬼灵精怪的混小子,傅潇少时又是一个古板的书呆子,他们之间的争吵比斗自然不在少数,可他还是被这混小子忽悠着偷喝了师父珍藏的佳酿,也被这混小子骗进了赌坊帮他把风,他每一次被师父训斥似乎都是被这混小子连累。
往事可笑,却更可贵,只是这些往事如今竟变作了悲痛的回忆,只因为那该死的混小子居然就这么不在了……
“若不是你当日一意孤行,又怎会连累身边诸多亲友。”柳清风的感叹将傅潇的视线吸引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