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阳说的话实在有些难听,贺雾沉眉头皱的有些紧,可慎晚却摆了摆手:“你去外面等我。”
贺雾沉有些不放心她,可慎晚已有些不耐烦,他便也不好再强留。
屋中独余茯阳和慎晚,茯阳面色有些尴尬。
她站起身就向后走,边走边道:“你来找我做什么?那日我只是路过,你们酒楼的事情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慎晚冷哼一声:“别装了,那两个恶徒都招了。”
茯阳紧张地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心腹孙嬷嬷去内务府去炭火了,她心里不安想去寻孙嬷嬷,便避开慎晚的话:“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你别在这闹了,母后等下要来看我呢。”
说话间她摆了摆帕子,脚下生风就往殿中的侧门去走,此处正好能通向御花园的后湖。
慎晚跟了上去:“你若不心虚你跑什么?今日我来,我便不怕你不承认,是与不是,干脆去找皇帝平平理!”
一提起自己父皇,茯阳心中更是没底,她脚下加快了几步,只想赶紧去寻孙嬷嬷,好让她替自己想想办法。
慎晚怎么能放任她离开,伸手就要去拉她,推搡之间,便已经出了茯阳的居所,走到了御花园后湖。
茯阳心慌,眼见远处的皇后向这边而来,她脑中空白一片,随后也不知怎么想的,直接跳到了湖里去——
十月的湖水本就凉意彻骨,如今从四面八方涌入过来,茯阳在跳进来的一瞬间便害怕了。
她在湖水之中翻腾挣扎,即便原本跳下去是故意的,但此刻的求生挣扎却是打心底里的真。
彼时什么其他的全部抛在脑后,茯阳眼底都是惊恐,她看着岸上的慎晚,也顾不得方才的争执,拼了命的喊:“三姐姐救我,三姐姐!”
慎晚完全没能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宫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但到底有几个会水的谁也不知道,若是不跳那便是袖手旁观,待公主被救上来后,第一个问责的便是她们。
这边的动静自然是传入了皇后耳中,她拖着繁重的宫服过来,即便是如此,发间的步摇依旧稳稳。
慎晚瞧着众人手忙脚乱,人命关天她实在是做不到袖手旁观,她一咬牙,直接褪去身上的外衣跳入湖中。
湖水刺骨的凉,她闭气游到茯阳身边,想从后面圈住她,岂料茯阳挣扎的太猛,溅起的水花混乱着慎晚的视线,甚至还被茯阳挣扎间的动作打伤。
自己的手上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可慎晚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用力把茯阳往岸上拖。
眼见着两人浑身湿透,趴在地上猛喘气,皇后眉头皱的紧,她也没管二人如何了,直接伸手指着慎晚:“老三,怎得你一回宫便将这宫中搞的乌烟瘴气?”
慎晚正看着手上被茯阳挠出来的血痕,闻言身子一僵。
皇后被身侧的嬷嬷搀扶着,她本就体弱,身子晃了两下,摇摇欲坠,但却是用极为温柔的声音道:“快给老七披上衣服,这天气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茯阳浑身发抖,一张脸惨白的不行,方才她挣扎之间猛灌了好几口水,她觉得自己差点就死了。
闻言,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慌乱之间她眼神飘忽看向慎晚,又瞧着站在不远处的皇后,她心一横直接道:“求母后为儿臣做主!慎晚残害手足,先是诬赖儿臣贿赂大理寺人员,诬赖不成又想至儿臣于死地!”
她这一声声喊的声嘶力竭,好似真像一个性命被威胁可怜妹妹。
慎晚身子僵的更厉害,她甚至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茯阳,你有种再说一遍!”
方才她们二人之间确实有些推搡,可究竟说了什么也没有宫人听到,慎晚名声一向不好,今日她气势汹汹闯入重华宫又是众人皆看见的。
茯阳被她呵斥一身,身子不都的抖了一下,但却没说话,皇后又是如看戏一般瞧着慎晚:“还有什么好说的?若是老七冤枉了你,母后亦可替你做主。”
皇后向来会把自己装的敦厚贤良,磐阳也跟她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曾经年少时慎晚信过她,可到头来什么有的没的全往她头上去扣。
十月的风吹过,慎晚身上那仅有的温热退去,从心底往外的寒意将她一点点侵蚀。
身上的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手上的伤口还在淅淅沥沥泛着疼,她坐在地上,皇后、茯阳,甚至的宫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怜悯的、厌恶的,甚至是闪躲的、得意的。
她好似一只被戏耍了的野猴子,孤零零的在众人眼下哗众取宠。
亦如她当初被接到宫中之时,众目睽睽之下,倒恭桶的太监居然出现在人前,泼了她半腿的夜香,连带着脏了娘亲生前给她做的最后一双鞋。
茯阳被人披上了华贵厚实的狐皮披风,被贴身伺候的嬷嬷缓缓扶起,紧接着手上被塞上汤婆子,嬷嬷又将她的鞋袜褪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哈着气。
茯阳眼神躲闪着看着她,声音清脆地给她最后一击:“三姐姐定然不是有意推我的,念在她把我救上来的份上,母后,还是别苛责她了罢。”
慎晚自嘲一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冷眼看着周围一切。
皇后对着茯阳缓声道:“你啊,就是心善。”
罢了,是不是她推的重要吗?不重要。
就像那个倒恭桶的小太监,第二日死在恭桶里,究竟是不是她杀一样,都不重要。
慎晚闭上了眼睛,可就在下一刻,身上突然一暖,紧接着她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