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河像是知道宋于在想什么似的,吩咐完司机之后看向了她,声音哑哑的开口说道:“宋小姐有什么想问我的?”
大抵是习惯,咳嗽之后他的身体坐得直直的。
宋于的心里一时滋味杂陈着,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里莫名的涩得厉害,她用力的眨了眨,然后侧头看向了于安河,说道:“你和我父亲是旧识。”
她已很快的平静下来。
车外的灯光在于安河的侧脸上一晃而过,很快侧脸又陷入了阴影之中。像是已知道宋于认出了他似的,他并不惊讶她那么问,点点头,哑着声音应了一句是。
从于安河这儿得到了答案,宋于像是掉入了冰窖中一般,浑身冰冷得厉害。整个世界仿佛都已失去了声音,她是恍恍惚惚的,就那么怔怔的坐着。
于安河稍稍的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和令尊确实是旧识,只是于某人的身份不光彩,很少有人知道。我很抱歉,令尊的葬礼上未能出现。”
明明是几年前的事儿,他提起来像是就在昨日一般。
那时的悲痛被他一句话勾了起来,细细的疼痛在心脏。眼睛胀涩得厉害,有液体要夺眶而出。宋于是想说话的,但喉咙却是一个字也冒不出来。隔了好会儿,她才说道:“于先生客气了。”
于安河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车中安静极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问道:“宋小姐这几年过得好吗?”
他这句话显然只是在客气。他和她同在青禾市,以他的势力,要查她过得好不好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
人走茶凉,他能问那么一句显然也还算还记得旧情。
宋于整理好情绪,说道:“挺好,谢谢于先生。”
她的眼眶微微的发红,是还想问点儿什么的,但却又害怕知道得更多。她闭了闭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开口说道:“请前面停车。”
她虽是说挺好的,但她现在的样子完全说不上好。眼眶微微的发红,头发衣服上已被毛毛细雨打湿,看起来狼狈极了。哪里还是于安河当初见到的那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司机完全是听于安河的,听到她的话并没有停车,而是等着他出声。
于安河沉默着,没有说话,又咳嗽了起来。他咳得是厉害的,一声接一声的。足足的咳了两分钟才停了下来。一张苍白的脸上因咳嗽有了些血色,哑着声音开口说道:“我这几年都没有怎么在这边。”
这也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宋致远的葬礼上。
他没有出现在宋致远的葬礼上,当然不止这原因。他是在阴暗中行走的人,那时候如果出现在了宋致远的葬礼上,只会扩大风波。
宋于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解释这,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以为于安河会继续说和她父亲的交情的,但却没有。他又咳嗽了一声,然后哑着声音开口说道:“这时候车不好打,让司机送你回去。”
他说完这话后没有再开口,咳嗽了一阵之后闭上了眼睛假寐了起来。
宋于是恍恍惚惚的,她知道以后碰到于安河的机会恐怕是少之又少,如果此刻不问有关于她父亲的事,以后恐怕就再难找到机会了。
她沉默了良久,到底还是开口问道:“您和我父亲是朋友吗?”她这话问得是挺隐晦的,是想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在替她父亲做事儿。
于安河睁开了眼睛来,咳嗽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宋于的问题,说道:“你父亲曾帮助过我许多。”
他说的帮助过他许多,不知道帮的是些什么。
宋于这下沉默了下来。于安河也未再做任何的解释。
待到车子在她所住的小区外停了下来,她客气的道了谢之后刚要下车,于安河就抽出了一张黑色的名片来递给她,说道:“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不光是脸色白,伸出来的手也极白。是那种长期泡在水里的惨白,没有一点儿血色。
能得于安河亲自递名片,这应该是许多人都求之不得的事。宋于却没有却接那名片,客气而疏离的说:“谢谢于先生,不用了。”
她的脑子已在此刻完全清醒了过来,想起他是唐承恩的人,那女孩子的死也许就和他有关系,她那还悲伤着的心房立刻就高高的竖了起来。
她此举是让前边儿的司机诧异的。于安河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缓缓的将名片收了起来。待到宋于的身影走远,他才吩咐司机开车。
宋于的心里百般滋味杂陈着,她的思绪沉浸在她的父亲同于安河关系匪浅的事实里,久久的无法挣脱出来。
于安河是刀口上舔血行走在阴暗中的人,而她的父亲和他关系匪浅,不用想也知道干净不到哪儿去。
这些,是她无法接受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又亲耳从于安河的口中证实,她完全不会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
宋于就那么恍恍惚惚的站着,许久之后才一步步的走往电梯口。
明明什么事儿都没做,她却疲累无比。进了屋子后顺着玄关就滑坐在了地上。夜已经深了,她的脑子却是格外的清醒,呆呆的看着客厅里从外边儿透进来的光。
她像是溺水的人似的,久久的也无法从压抑的情绪中挣扎出来。
宋于倒在床上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唐续没有回来。她已疲累得什么都不愿去想,紧紧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