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的夫家姓董,儿子却姓徐,听起来有些别扭,但联想到徐思正是余奇的私生子,虽然不能跟着姓余,但取个徐姓,也就有迹可循了。
尹青葫也没解释太多,继续说道。
“老朽行医多年,照着经验,觉着是饮食不适,加上风邪入里,本想着带些应急的药散过去,可那董氏家的行走却催迫甚急,老朽也没顾得这许多…”
“到了董氏家里,那孩子已经脸色发红,嘴唇发黑,面容惊恐,似见鬼怪,舌强言蹇,口角流涎,身子却冰凉,且便溺失禁,老朽见他指甲发白,眼眸通红,脉搏突奇,便给他试毒,却并未发现有中毒的情况…”
“彼时徐思正已经开始发糊涂,气息也渐渐弱了,鼻血都流了出来,董氏在旁一个劲儿哭求,老朽便让人将她拉住,给那孩子施针救急,可惜为时已晚,回天乏术了…”
尹青葫说着,也不由叹了口气,朝杨璟继续道:“徐思正这孩子倒是善良乖巧,就是常常被人骂作野种,他也不气不恼,想必余奇平日里也没少去探望,小小年纪却懂得把守这秘密,长大未必不可成材,这么死了,倒也可惜…”
杨璟闻言,也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而后朝尹青葫问道:“尹老公认为这孩子的死因是何?可曾见过他身上有致命伤痕?”
尹青葫自然晓得杨璟的意思,当即朝杨璟道:“彼时需要救急,老朽给他施针,是以除了他的衣物,他的手脚上却是有些淤青,但都是孩童打闹所留,断不会是殴打致死,那董氏也是爱子心切,心中悲痛无处发泄,才闹到了别家孩子的头上吧…”
“这孩子好端端的,这么死了,总归有个因由吧?即便是急症暴毙,也需说出个病症来啊…”陈水生忍不住插嘴道。
杨璟也点了点头,朝尹青葫说道:“听这症状,倒是有些类比中风之流啊…”
“中风?这卒中之症,绝多数发于老年人,他一个小小孩童,又怎会得了这种病?”
中风也就是脑中风,也叫脑卒中,在中医里头也是有的,而且名称也是遵循古中医,两人沟通上也没什么障碍。
“尹老公有所不知,这卒中损的是心脑血管,也分先天和后天,这孩子只怕是有什么先天性的心脑血管病,白日里可能受了惊吓或者被打到哪处关键的部位,才引发了卒中…”
杨璟这么一说,尹青葫也不由点头道:“只怕是了,我本以为他是夜惊神游,如见鬼神,才面目狰狞,口角流涎,如今看来,只怕是口眼歪斜,才看起来面目扭曲了…”
“只是这心脑之症,死因不好确认,又如何能够让董氏服气?”陈水生不由在一旁为难,若果真是这样,那个孩子只是无心之失,虽然不是他打死了徐思正,但因为他那几棍子,倒是诱发了徐思正的先天病症,董氏必定同样要将儿子的死,归咎到那孩子的身上。
“这也未必,心脑血管致死,只需解剖验尸,便一目了然,可惜眼下是做不到了…”
杨璟如此说着,也是有些无奈,未征得家属同意,偷偷验尸这种事,到底是不人道的,再说了,即便能够验尸,杨璟看不见也无济于事,若是其他检验项目,让宋风雅来做倒也成,如今宋风雅不在,妮茉的功夫又不到火候,事情就难办了。
尹青葫见得杨璟面露难色,不由安慰道:“大人也别丧气,适才大人这么一说,老朽倒是想起一事,只怕这董氏也知道自家儿子有先天隐疾,若将事情说清道明,说不定她也能够理解…”
杨璟不由心头一动,朝尹青葫问道:“尹老公何出此言?”
尹青葫摸了摸胡须,回忆道:“那天夜里虽然匆忙,但为医者自当谨小慎微,用药施针之前,需问明病史,那董氏当时已经吓傻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老夫却在房中见到一碗药汤,后来问了那仆人,仆人才告诉老夫,这小少爷三四个月来一直在服药…”
“连续三四个月用药?用的什么药,尹老公可曾省得?”杨璟不由有些激动,因为若是连续用药,极有可能徐思正并非先天得病,而是后天被大剂量的药物诱发了心脑血管的急症!
尹青葫知道杨璟可能抓住了某些线索,也不敢隐瞒,当即答道:“那董氏悲痛欲绝,老朽也没与她多说,只是问了那仆人,仆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大人可派人去搜检一番,找些药渣回来,自然就清楚了…”
许是觉着这老儿帮不上杨璟,又许是早先尹青葫推三阻四,陈水生对他颇有意见,此时也撇嘴道。
“说得倒是轻巧,人都葬了,这些东西只怕早就扔掉烧光了,更别提什么药渣了…”
陈水生说得也有道理,尹青葫也有些讪讪,而杨璟却朝陈水生道。
“这可不一定,董氏对这孩子痴爱近乎疯狂,别人或许怕睹物思人,但这些东西对于董氏而言,却是儿子留给她的最后念想,她绝不会把这些东西丢掉,慢说药渣,便是鞋底的泥都不舍得洗掉!”
陈水生听得杨璟如此一说,顿觉有戏,当即跑出去寻找药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