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飞鸟离巢的时候了,太阳,却被从天边涌起的一片鱼鳞般的灰云,厚厚的包裹着,连一点儿影迹都看不到。
大地,便少了许多鲜活的气象。
几只机敏的乌鸦,围着一滩已经变得黑干的血迹,点头厥尾。
像是有谁偷走了他们的美食似的,在那里拼命的嚎叫着。给原本阴沉的空气,又平添了不少的烦躁。
祥子给几个受伤的哈匪,检查了伤口。两个伤重的,昨晚就咽了气。
祥子悲悯的瞅了眼,已经变得僵硬的尸首。轻叹了一声,便以威严凌厉的目光,扫视着被绳索捆绑成粽子似的哈匪。
那里面,有闭目沉着的,有拿淡蓝而深邃的目光,盯视着自己的,有目光闪烁,面显羞愧的,也有紧张害怕得蜷在地上,瑟瑟发抖的。
祥子扫视良久,突然,拽起一个将头歪在背后,筛糠似颤抖的瘦小哈匪。叫上黑娃便朝帐篷里走。
此时的淑珍,已经做完了乃麻子,正对着镜子梳头。
祥子一松手,哈匪便瘫软在地上。细看,黝黑不洁的脸皮,丝毫掩饰不了稚嫩的原形。顶多,是个十五六岁的娃娃。
祥子轻叹一声,让黑娃说:“别怕,我们不杀你,只想问你些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小哈匪,目光如灯芯般闪烁了一下。怯生生的瞅着黑娃。
祥子让黑娃接着说:“你叫啥名字?哪个是你们的头头?”
小哈匪迟疑了一下,显得有些悲怯的低声说:“我叫巴拉提,大头头是我阿爸,昨晚已经死了,二头目,是那个长胡子的叫哈斯木。”
“为啥要抢人家的牲畜?”
“我阿爸说,草原上的牲畜,都是我们先人留下的,奉主意旨都要收回来。”
“那你们为啥还要杀人?”
“我阿爸说,这里是真主划分给我们的草场,是汉人抢占了我们的家园,我们要夺回牲畜杀掉汉人。”
“抢来的牲畜都集中在那里?”
“先集中在沙窝子,等北山的人来了,就卖给他们。”
“沙窝子离这里有多远?”
“羊群得走一天,骑马不到半天。”
“沙窝子里还有拿枪的人么?”
“能拿枪的昨晚都来了。”
此时,淑珍把自个拾掇利落,拎过披风披在了祥子身上。
目光温和的瞅着巴拉提说:“你们信奉*么?”
巴拉提,神情恍惚的点了点头。淑珍接着问道:“是真主亲口说,让你们抢人家牲畜,杀掉汉人的么?”
巴拉提茫然的瞅着淑珍,迟疑了一下,未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嗫嚅道:“是我阿爸说的。”
淑珍笑着,在巴拉提沾满沙土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说:“你们被骗咧,你阿爸也是被人骗咧。真主是仁慈的,是不会让你们无辜杀人,和抢夺别人财物的。你们这样做,是会得到真主惩罚的。”
巴拉提,神情显得绝望而沮丧,淡蓝的眼珠闪动了几下,两行泪水,便在沾满沙垢的脸上,冲刷出两道闪亮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