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微风,一缕浮雪翻滚着卷下木箱。无际的苍穹,朦胧的扣在头顶,灰黑的脸上全无一点活气。
贾虎凭着独门手艺,轻轻撬开了木箱。当他怀着兴奋而又紧张的心情,将手慢慢伸进木箱时,整个人都被惊愣的僵在了那里。
他略显惶恐的懵愣了片刻,便以近乎发疯似的速度,将五个木箱全部打开。而后,身子一软,便无力的倒在了地上。——五个箱子里全是砖茶。
货跟丢了,回去如何交代?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屁股一拍走人,继续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不是贾虎的天性。而且,有悖起码的江湖道义。
思量再三,贾虎还是决定,自己闯的祸自己来承担。纵是刀山火海,他也认了。他不能为这点事就负了祥子的知遇之恩,也不能为这点事,毁了自己的半世英名。
想明白了,贾虎感到身心略微的轻松了一些。于是,抖擞精神,一口气奔回住处。打发一人连夜回迪化告知祥子,和另外一名干警,再次返回驼店。
货被调包了,店主不能不知情。于是,贾虎二人便大大方方的敲门进院。
店主是位四十开外的山西人,见来人好像面熟,正狐疑的瞅着来人发愣。贾虎便匆忙上前拱手道:“请问老板,昨天那几个维族人哩?”
店主眉头一皱,细眯着有些模糊的眼睛,仔细瞅了贾虎一眼。声音冰冷的说:“你是黄老板的人吧?驼队不是走了么?你咋还在这里。”
因为祥子安顿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暴露真实身份。于是,贾虎轻松一笑说:“噢,那几个维族人借用了我们老板的刀子,走时忘了。这不,明早要赶路咧,才想起让我来要。”
店老板目光狡黠的,在二人脸上扫了几个来回。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他们呀,你们前脚走,他们随后就走咧。”
贾虎一听,面显焦急的说:“他们的货不是还在院子里么?”
店主略微懵愣了一下,小眼一眯说:“这是旁人的货,是打算往苏联运的砖茶。”
说着,轻蔑的扫了二人一眼,就准备离去。贾虎急忙上前一步说:“他们是朝那个方向走的?”
店主略显烦躁的盯了贾虎一眼,声音冷冷的说:“行里的规矩你不懂么?咋还打听驼队的行踪哩?”
贾虎赶忙满脸堆笑的说:“这不是着急么?那把刀,可是黄老板祖上传下的物件哩。平日里,碰都不让我们碰一下。”
店主迟疑片刻,轻叹一声说:“也就是黄老板,换了旁人,我才不管这些闲逑事哩。”
见贾虎毕恭毕敬的赶忙讨好,店主若有所思的嘟囔道:“他们的话我也听不大懂,只是隐隐听说伊犁什么的。”
贾虎道了谢,刚要转身,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谄笑着冲店主道:“还是骆驼么?”
店主微微楞了一下,掩饰般的咳嗽了两声。没好气的嘟囔道:“运货么,当然是骆驼哩。”
巍峨的天山,将地域辽阔的新疆,巧妙而又美丽的分成了南北疆。而南北的冬夏温差都在十度左右。
更离奇的是,北疆的冬天,到处是白雪皑皑,寒风刺骨。而南疆的冬季就柔和了许多,尤其是吐鲁番地区,夏天难见雨,冬天不见雪。偶尔见雪,也成稀罕。
银蝶般的雪花,随风闪出片片晶莹的光点。轻柔的身子,怯怯的落在乱石肆虐的隔戈壁上,就羞涩的只剩下一片淡淡的湿痕。
贾虎心急如焚,催马一路急行。天才蒙蒙亮,就远远看到了摆在焉暨路口的驼店。
从店主的口里得知,昨日并没有驼队经过。望着大汗淋漓的马匹,贾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请问这里到焉暨还有多少路程?”
店主眯眼瞅了瞅贾虎,迟疑道:“少说也有百十里哩,你们是想。。。。。。”说着,又狐疑的瞅了一眼鼻子依然喷着热气的马。
贾虎勉强一笑说:“不咧,今儿就住在这里。给马加些豆瓣子,天不亮就走。”
然而,那伙维族人和木箱,就像是从地球上蒸发了似的。贾虎的一路西追,却没见着丁点的蛛丝马迹。
贾虎木然的立在焉暨湖畔,望着蔓延了半边湖岸的芦苇,头顶着干燥的芦花,不知忧愁的,随风摇曳出一弯美丽的柔波。心里却焦躁不安的,恨不得一头扎进冰封的湖水,融入一个清凉的世界。
贾虎感到绝望,甚至是崩溃。
微风吹过,芦苇点头。冰封的湖面,浅弯处被热情的湖水舔出一窝儿亮洞。袅袅水雾,像一缕青烟漫过芦苇,便被寒风吞噬的无影无踪。
正当贾虎恍惚之际,愕然发现,从明亮的水涡里,突然窜出个黑色的野鸭。嘴里还钳着一条努力挣扎的鲫鱼。
望着野鸭悠闲自得的样子,贾虎心里微微一动:活着,只有设法活着,才有未来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