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三爷,齐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突突的冲进舱里,目光一对上,心跳沉沉,低喃道:“果然是你。”
苏长衫从榻上起身,摇着扇子上前,笑道:“世人都说被禁军统领的狗鼻子、狗眼睛盯上了,这辈子都别想逃脱,原来是真的?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齐进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沉默良久后,挺直脊背,拱手平伸,自上而下,磬折躬身。
礼毕,头先抬起,仍盯住他,咬牙道:“旧年在怡红院,曾见过一回世子被人搂在怀里的侧影,难忘之极,和刚刚世子走进船舱那一幕,八成像。”
娘的,这样也行!
苏长衫心虚地去看谢奕为,见他脸上隐隐露出怒意,不由抚额,一语双关道:“八百年前的事情你都记在心上,疯了不成!”
谢奕为眼角跳了两跳。
齐进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到青芽手里,“帮着去重置一桌酒菜来,我去那边打个招呼,马上就来。”
青芽拿着金子没敢动,只去看谢奕为,谢奕为没好气地用胳膊蹭了蹭那掩额的人,后者立刻冲他温颜莞尔,然后和蔼可亲地吐出几个字:“心肝,你说了算!”
谢奕为顿时脸红脖子粗,呆愣当场。
齐进刚要转身走出船舱,一听这话,两条腿缠在一起,扑通一声冲苏长衫直直跪下。
苏长衫不要脸的来了一句:“齐统领啊,你这个礼太大了!”
齐进:“……”
……
酒菜端上,船又离岸。
苏长衫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从鬼变成人的事情交待清楚,齐进听完,目光从他身上,落在谢奕为身上。
苏长衫好奇道:“你瞧他做什么?”
齐进轻飘飘的叹了口气,低低道:“我听说三爷在灵隐寺出家了,万没想到……皇上以为世子爷为国捐躯,还追封为一品大将军,卫国公伤心过度,常年卧床不起,世子爷无论如何也得往京里送个信啊,大不孝啊!”
得了吧!
他瞒着皇帝,可没瞒着亲爹,亲爹卧床不起,怕是做给皇帝看的,就为了让皇帝多往卫国公府送点东西。
苏长衫把头轻靠在谢奕为的肩上,开始胡诌起来,“我这一身残躯,了尘和尚说活不过五六年,又何必再让他老人家受一次失子之痛呢!至于皇上那边,罢罢罢,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还是当我死了好!”
五六年?
谢奕为一怔,扶在他腰上的手狠狠的掐了一把。
苏长衫痛得眉头拧成一团,忙龇牙咧嘴道:“这五六年,我就打算和三爷相亲相爱的了此残生了。哎啊,你也是知道的,我和三爷能有今天不容易啊!”
谢奕为一听这话,愧疚感从心里咕嘟咕嘟地冒出来,赶紧又在刚刚掐过的地方揉了几下。
苏长衫得意的暗戳戳的笑了,“齐统领,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难不成倭寇一日不灭,你就一日不回去?”
齐进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了下去,却听苏长衫又说道:“还是说,你和我一样,也不想回那京中?”
这话一出,连唇上的最后一点颜色都褪得干干净净。
苏长衫却自顾自道:“不回去也好。那宫里,进去了,就一辈子出不来,舍弃了自由身,给皇家做奴才,到头来也落不得好下场,何苦呢?”